“爹娘你不管,家裡的事情也不管,天天往娘家跑,你到底是我老吳家的媳婦兒,還是趙家的姑娘?”
都嫁人了,還把自己當姑娘呢。
吳鐵牛憋著一股火,雖然吳老太在他耳邊念叨的時候他很煩,可毋庸置疑,那些話,他也都聽進去了。
為什麼不聽!
趙玉蘭是他的女人!
這樣一天天往娘家跑,說閒話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趙玉蘭就是心寒,也在自己小產當天,看到吳鐵牛知道這件事之後露出的失望表情時就心寒透了。
更不用說婆婆借此陰陽她是沒福氣的,不下蛋的母雞了。
摸著口袋裡的那一卷已經被捂出體溫的錢,趙玉蘭從床上坐起身:“我到了你們吳家當牛做馬不是該你們家的。”
“我沒嫁過來以前,也不見你爹娘和弟妹因為沒人伺候餓死,怎麼我來了,一家子就指著我一個人了?”
“吳鐵牛,講話要講良心,你是把我當你媳婦兒來看,還是把我都當牲畜使喚?”
趙玉蘭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壓著聲音,這段是又是藥丸又是食補,她的身體好了很多,聲音也亮堂了不少。
“趙玉蘭!你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有彆的心思了?”
吳鐵牛第一次被趙玉蘭這麼當麵質問,拉不下麵子的同時,他迅速想到了吳老太在他耳邊念叨的話。
趙玉蘭也是地裡乾活慣了的人,吳鐵牛氣勢洶洶,也不怕,“你們自己心裡臟,看誰都不乾淨,你自己敢不敢把這話說清楚,什麼叫做我有彆的心思了?”
吳鐵牛漲紅了臉。
難道要他自己說,自己媳婦兒可能外麵有人,心野了,不想要和他過了嗎?
趙玉蘭看的明明白白,呸了一聲。
轉頭繼續睡覺,吳鐵牛一時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躲在門外偷聽的老太太和吳鐵牛的弟弟妹妹們開始小聲嘀咕起來,老太太很不滿。
這個趙玉蘭,也太不像話了。
哪裡有這麼跟男人說話的。
這還是人家兒媳婦兒嗎?這是來做祖宗的吧?!
第二天一早,老吳家的人想著趙玉蘭昨天才去過娘家,今天怎麼著也應該在家了。
果然,天蒙蒙亮的時候,廚房裡就傳來了動靜。
看來大兒媳婦兒昨天也就是嘴上說說,其實壓根沒那個膽子和兒子鬨掰。
吳老太太心滿意足,起床準備吃早飯。
吳鐵牛的弟弟妹妹也聞著味兒起床了。
看來今天早上有熱乎的吃了。
吳鐵牛也以為昨天趙玉蘭隻是和他發泄不滿,但做的還是和以前一樣,不禁心裡麵有點不自在。
他開始想,自己昨天那樣,態度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可一群人在堂屋沒有等到趙玉蘭把早飯端過來,察覺異樣的時候,找去廚房,卻見廚房裡趙玉蘭已經吃完了,已經開始收拾碗筷了。
當婆婆立馬跑過去掀開鍋蓋,一看鍋裡的情形,直接一拍大腿“哎呦”一聲老天爺叫喚了出來。
鍋裡啥也沒有了,渣滓都沒留一滴,一看就是被吃得乾乾淨淨了。
趙玉蘭被一群人圍著,也不意外。
“我吃完了,你們自己要吃自己做,對了,以後家裡的糧食,我掙工分多少就分多少糧食,你們要是不樂意,我也可以不下地,在家裡等著喝西北風,娘,你覺得呢?”
“你、你、你你你!”吳老太太指著趙玉蘭的手抖啊抖,和秋風中瑟縮的枯葉一樣,沒有一絲力氣。
吳大妹和的吳二弟不解地看著趙玉蘭:“嫂子,你以後都不給我們做飯了嗎?”
可是娘明明說了,嫂子進門之後,這些就是要給嫂子做的啊。
他們隻要等著吃現成的就行了。
小的弟弟妹妹們見沒有吃的,嘴一癟,就開始哭鬨,頓時老吳家的廚房裡麵就亂成了一鍋粥。
吳鐵牛的臉都綠了。
媳婦兒這還打算和他過日子嗎?哪裡有這麼算計著過日子的!
“沒見過誰家媳婦兒這麼橫的,誰家媳婦不洗衣做飯伺候公婆,怎麼到你就不行了?”
“我的天爺啊,媳婦兒做飯隻管自己吃,放誰家也沒聽說過還有這種事情啊,我們是老了做不動活了,但也是你公婆啊,你這麼狠心難道是想要餓死我們嗎?”
吳老太太就地一滾,開始捶地大哭。
引得周圍的鄰居伸長了脖子看熱鬨。
趙玉蘭卻不所動,她甚至早就預料到了現在的場麵。
“你在鬨什麼?”
吳鐵牛同樣不解。
趙玉蘭本也沒指望他能理解,隻是笑了笑,“你覺得我在鬨?你有沒有想過,我隻是不想死。”
“你覺得我為這個家做什麼都是應該,哪怕是累死都一樣,我怕真有一天自己就這麼累死了,所以從今天開始,家裡的規矩,就要變一變了,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同意還是不同意。
從李曉娥手裡輾轉到了老吳家,日以繼夜當牛做馬,難道是因為她樂意做這個牛馬嗎?
是因為她找不到更好的能活著的方式,所以隻有順從周圍的環境來拚命的壓榨自己。
可她這麼努力,也依舊沒有辦法活的好一點。
甚至換不來老吳家任何一個人的一點真心。
在她小產之後幾度差點昏厥後,迎接她的除了日常乾不完的活兒,還有來自她伺候了兩年婆婆的嫌棄和心情越發古怪的公公的責怪。
甚至連身為她丈夫的吳鐵牛,對她的流失的那團血水的在意也遠超她本人。
這樣的漠視,差點讓趙玉蘭以為她這一輩子就應該是這樣的,來人間受罪受苦,然後無人在意的死掉,在一個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裡麵爛掉。
但其實,趙玉蘭自己一直都在渴求能夠活著,能夠好好地活著,像個人一樣。
吳鐵牛迎著趙玉蘭平靜中帶著譏諷的目光,像是被人迎頭敲了一棒子。
他並不是真的糊塗,他知道趙玉蘭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趙玉蘭那些被漠視掉的血汗付出,是真實存在的,並非虛構。
吳鐵牛狠狠地撇過頭,對著廚房裡哭嚎的眾人道:“彆嚎了!”
“大妹你去舀一碗玉米和雜糧煮粥,二弟你去爹房裡給爹的尿壺倒了,娘你帶著老三老四他們把雞舍給打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