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建軍下次寫信，讓你去隨軍，你怎麼想？”
捏著趙玉菊給的軍用票，祁紅豆笑著問眼前的大孫女。
她眉目舒展，眸光和煦，或許是現在老趙家的氛圍好了許多，趙玉菊看起來和之前也有了細微的差彆。
她看起來更加篤定和穩重了。
“奶，你忘了，建軍現在還不能帶家屬隨軍呢，他級彆不夠。”
趙玉菊見祁紅豆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就小聲提醒了她一句。
“奶沒糊塗，是你男人裝傻，瞞著咱們呢？大頭兵一個月撐死了就幾塊錢的津貼，你看看這上麵的兩百塊，他這趟去部隊，才不到半年，按大頭兵的職位，他哪裡能攢這麼多津貼啊傻丫頭。”
其實這也是郭建軍的另一種變相坦白了。
不過坦白的對象目前僅限於趙玉菊和老太太。
趙玉菊不傻，她剛才隻是被信上寫的數字嚇到了，現在聽祁紅豆這麼說，也隱約明白了。
如果隨軍的話——
對趙玉菊來說，就是換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從頭開始了。
“奶，我不放心娘，她現在還不能說話”
“你娘有你哥哥們，還有你爹，家裡人都在，你不要操心這個。”
其實如果真的是隨軍的話，祁紅豆並不反對。
趙玉菊如果不想變成下一個王小草，就要有自己的生活重心，找到自己的位置。
操心太多，說真的，是會折損壽命的。
此前祁紅豆最大的擔憂，就是郭建軍的品性是否前後一致，如果郭建軍能夠如他結婚時所承諾的那樣，不會傷害趙玉菊，那麼趁著來兩個人年輕，在一起培養感情，把小日子過好，也挺好的。
為自己著想，不需要羞愧。
“你要多學會為自己著想一些，等真的隨軍了，郭建軍要是還一樣把津貼都交給你，你們兩個在一塊就有商有量，好好過日子。”
“也彆學那些把艱苦樸素當飯吃的人，捏著錢票不花，愣是把自己熬成人乾。”
“你們都還年輕，身體最重要，自己對自己舍得一點，對自己好一點，日子才會越過越輕鬆。”
艱苦樸素當然是好事，可是有些人已經達到了病態的程度。
早年鬨饑荒的時候，有些人為了發揚風格，為了好名聲，就能做到為了奉獻糧食，生生把自己一家幾口給餓死的。
還有人為了沽名釣譽，有人為了政績好看，各種無所不用其極的，這都是發展成病態樸素風格的結果。
郭建軍看著十成十已經提乾了，以後趙玉菊隨軍，她要打交道的大概率是一些軍官家屬們，保持大腦心情不被動搖，還要機敏一點，能快速融入進去，這些都很重要。
祁紅豆之所以會提醒這一點，是因為她知道另一個大忌——過分張揚，這種事情既不會在趙玉菊身上發生，也不會在提為了結婚前發電報，然後低調回家，轉頭就和家裡斷親完成入贅的郭建軍身上發生。
認真的說，小兩口都是穩重的性子。
隻是趙玉菊太習慣照顧彆人，總是忘記了自己，所以祁紅豆才有此一說。
“奶”
趙玉菊當然知道祁紅豆說的都是為她好，可是哥哥嫂嫂都要忙著乾活，娘還要幫忙帶孫子，爹又向來不管家裡的這些瑣碎事情
真的要隨軍的話，王小草的病不好，趙玉菊也沒法安心地去隨軍。
你看看，你看看。
祁紅豆歎氣，有時候對有些人來說，明日愁來明日愁也挺好的，看給這孩子心操的，操稀碎。
“你爹那有我盯著呢，他不管也得管。”
“你隻說你願不願意。”
祁紅豆本來隻是那麼一問，可是現在看來，早點讓趙玉菊和郭建軍有單獨的二人空間，很有必要。
人皆有私，聖人都未必做得到，趙玉菊又不是聖人。
何況王小草恐怕也不希望自己成為女兒的束縛。
祖孫兩人一起去鎮上取郭建軍彙過來的錢。
至於趙玉菊後麵的回答，其實也不難猜得出。
畢竟是結婚之前和祁紅豆說過，“日子是人過出來”的姑娘，趙玉菊一直是個溫柔有力量，並且不缺乏膽氣的姑娘。
“雖然結婚了，但是該捯飭還是要捯飭一下的。”
“建軍彙過來這麼多錢，還有這老些票，奶就多給你置辦一些物件，給建軍也準備一點，不用等他下次來信，咱們先寄過去嘛。”
吃的用的穿的，都可以準備一點，也是妻子對丈夫的關懷。
趙玉菊的臉悄悄地紅了一下，她其實早就已經給郭建軍納了兩雙千層底鞋子，這種鞋，鞋底子厚實好穿不廢腳，就是做鞋的人要辛苦一些，這兩雙鞋她做了好久。
白天辛苦一天，晚上點燈熬油做鞋偶爾眼睛累了要換換眼的時候，趙玉菊轉頭就能看到桌子上沙沙走針的手表，然後繼續低頭一點點用心納鞋底。
許多個夜晚裡，趙玉菊的房間都能聽到那沙沙的針表轉動的聲音，看到煤油燈下她一點點納鞋底的溫柔影子。
才是新婚燕爾，就分彆，怎麼可能不想念呢。
不過後麵王小草一病，趙玉菊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大半，也就顧不上做好的鞋子還沒寄出去了。
這次有祁紅豆替她拍板，也算是誤打誤撞，全了這異地小兩口的心思了。
給郭建軍置辦東西，是趙玉菊的想法，讓趙玉菊過來，那就是郭建軍日日都在幻想的美夢了。
郭建軍要是知道老太太這麼給力，估計都覺得自己彙回去的錢少了。
就說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麼貼心的老太太，上哪兒找去！
“這次任務回來，給你轉正的事情，基本上就可以落實了，報告我都給你寫好了，你可要好好表現。”
“保證完成任務！”
校場的邊緣，一個領導模樣的男人拍著郭建軍的肩膀，笑著道，“都說你小子現在這麼拚命是為了轉正，那單身宿舍申請你都交上去了，我看你不是拚命為了轉正，是為了抱媳婦兒拚命才對吧。”
郭建軍咧嘴憨厚一笑，“俺想早點出人頭地，也想讓俺媳婦兒能過來隨軍。”
出來當兵，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夠實現這些簡單俗氣的願望，這也是郭建軍的動力。
不說一些空泛的大話，這反而讓領導覺得郭建軍的踏實和質樸從未改變，而有動力有目標的人，才會有上進心，也是領導們的共識。
郭建軍也不是沒有競爭對手，不過現在對領導來說，讓郭建軍轉正，在綜合考量上，更合適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