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朋友家回來之後，張光耀在自家門前的躺椅裡又坐了許久發呆。
“爺爺，這都晚上了，你怎麼還在門口坐著呢。”
“快進屋，小心著涼。”
就住在一條街上的孫女兒每天都要來看看老爺子，一進門就發現了張光耀情緒不高。
“爺爺，你說你一個人住在這裡也冷清，要不去我家住？”
“要是您不樂意去我那住，去我大伯和我爸媽那裡也行啊。”
張光耀在孫女兒的絮絮叨叨中回神，他擺擺手，“我個人住挺好的，清淨。”
人一多，他就頭疼。
孫女兒心想老頭子怪毛病真多，哪個一把年紀的老頭不指望著跟兒孫一起親熱親熱的，隻有他們家老爺子覺得人多了太煩。
可他一個古稀之年的老頭，就是精神頭再好，一個人住還是挺讓人記掛的啊。
“要不然我叫家裡那幾小的過來陪陪你，就白天過來陪您玩一會兒，晚上還回我那去。”
張光耀聽著孫女的體貼入微，再想擺手，就顯得有點不近人情了。
畢竟他也不是人家老光棍，他下麵兒子女兒孫子孫女啥的一大堆，打個噴嚏就有一堆人來照顧，他也得留個餘地讓孩子們儘儘孝心啊。
於是點點頭，同意了。
等孫女兒忙活完走了之後，張光耀打開自己臥室裡麵的抽屜，從一個本子裡麵翻出一張黑白色的照片。
小小的一張照片上人影已經模糊，依稀看得出上麵是三個人，兩個大一點的，一個小一點的。
這是他們三兄妹唯一的一張合影。
“小妹。”
小妹是和他們走散了弄丟的，大哥到死的時候都沒能閉上眼，心裡麵還在記掛著小妹。
他後來也找了許久，但是一直找不到。
身邊的人都覺得他這是徒勞，那樣混亂的時候，一路上失蹤幾個人實在是常事。
何況小妹丟了的時候才十幾歲，恐怕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
張光耀也是一輩子風風雨雨過來的，但是想到他們一家人最後隻剩下他一個，心裡麵還是五味雜陳。
大哥是他親手入殮的，可小妹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張光耀想要再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打聽到小妹的消息，如果小妹不在了，起碼也讓他知道她葬在哪裡。
這樣等下去了，見到爹娘和大哥，他也能對他們有個交代。
隔天，張光耀就招呼著幾個兒子把這件事和他們說了。
“如果有生之年我等不到你們小姑的消息，在我死後你們找到了，記得上墳的時候告訴我一聲”
張光耀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舊事重提，他心裡麵何嘗不明白，人海茫茫，想要找到一個已經失去蹤跡五十多年，很有可能早已經不在人世的人有多難。
希望老天爺幫幫忙，能了了他這一樁心事吧。
“呦，這麼老大一個郵包是誰的呀？”
趙愛民現在有點後悔了，天天在地裡乾活，累的頭都抬不起來，兩個侄子雖然說整天跑東跑西也很辛苦，可感覺比他自由多了啊。
一見到趙衛國扛著的郵包，趙愛民就來勁兒了。
“不能還是給那個小丫頭片子的吧。”
上次這麼大郵包就是杜鵑的。
趙衛國搖搖頭，“上麵寫的奶的名字。”
祁紅豆：嗯？
誰會給她寄東西？
趙大蓉嗎？不太可能，可是論城裡親戚，也就一個趙大蓉了。
指揮著孫子打開郵包，裡麵滾出來兩個小包裹，還有一封信。
打開信看了一眼，原來這個郵包是杜鵬程和杜萬裡一起湊的，一半是給祁紅豆的，一半是給杜鵑的。
不過兩個哥哥很知道自己小妹的脾性，在信裡麵拜托了祁紅豆，給小妹的東西不用一下子全部拿給她，隔一段時間給一點就行了。
包裹裡麵吃的東西居多，剩下的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小東西了，比如說蛤蜊油啊、紅花油啊這些東西。
兩個哥哥還挺靠譜的。
祁紅豆打開他們給自己的那一份包裹，其他東西還算常見，這裡麵居然還塞了一個八成新的手電筒。
這是杜萬裡孝敬給她的。
要麼說傻人有傻福呢，杜鵑這動不動就炸毛的脾氣，還能有兩個哥哥惦記著，也算是彌補了一下爹媽不靠譜的壞處了。
把人往這裡一丟就沒下文了，這就是趙大蓉和杜前進乾出來的事情。
“是不是要給我外甥女送東西去？我來我來，我去送！”
趙愛民很積極，盯著郵包裡麵的東西，兩眼都在發光。
祁紅豆：算了，這貨連大寶的東西都能坑，就不要指望他有什麼羞恥心了。
“這個餅乾不經放，你拿半包過去吧。”
“好嘞，娘，你放心，我馬上就給送過去！”
趙愛民捧著半包餅乾，樂顛顛的朝著知青點去了。
而此時的杜鵑，正在吃眼淚泡飯。
知青點輪流做飯，今天輪到白筠和另一個女知青做飯，兩人做飯一個賽一個的難吃，除了自己，杜鵑就沒見過這麼爛的廚藝。
可是雜糧飯也是飯，沒人舍得浪費。
隻能硬著頭皮吃。
杜鵑吃著吃著，眼淚就啪嗒啪嗒往碗裡掉。
嗚嗚，這也太難吃了
感覺這一碗飯吃下去，小命都要去掉半條了。
可是下鄉的時候帶的兩罐子罐頭和一包桃酥已經被她吃完了，真的是忍不了一點，存不了一點，現在好了，想要靠零食救命是沒可能了。
她的命為什麼就這麼苦啊嗚嗚嗚
杜鵑一想到這個時候爹娘和兩個哥哥在城裡吃香的喝辣的，自己這麼慘兮兮的，簡直不能更可憐自己。
要是這個時候能有包桃酥或者餅乾吃多好啊。
正在暢想的時候，趙愛民提著半包餅乾來了。
“小鵑子，小舅舅來看你啦——”
杜鵑正哭得投入呢，感覺哭得再傷心一點，就能忽略飯菜的難吃了，就在她努力的時候，忽然就聽見了趙愛民扯著嗓子來了這一句，頓時身體僵硬。
因為趙愛民的出現，導致了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了她。
杜鵑：啊啊啊啊啊！！！好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