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花的災難始於她嫁入老陳家之後接連生女,她現在養大的有四個女兒,但其實夭折過一個女兒,還流產過兩個,用了半條命才生下了兒子陳小兵。
生女兒的時候不存在什麼坐月子,生完後兩天就要乾活,養活的這五個孩子,恐怕也就是生了兒子之後月子裡吃到了個雞蛋。
生其他那幾個,月子裡的時候,能有一碗冷掉的野菜湯喝就不錯了。
趙雪花的兩個妯娌在這件事上,待遇都比她好。
不為什麼,一是欺負她一開始沒兒子,二是欺負她有娘家和沒娘家一樣,三就是因為她男人陳樹林沒脾氣,耳根子又軟,根本立不起來。
陳家老大沒有出意外死的時候,陳樹林作為家裡的老二,一整個三不沾,分好處的時候從來輪不到他,但是有什麼苦活累活他是老陳家第一個被派出去的。
但是就這樣,陳樹林也依舊毫無怨言。
他覺得自己這是應該的。
現在陳家老大不在了,陳樹林更加覺得自己應該多做一點,畢竟親爹沒了大兒子,自己失去了大哥,大嫂沒了丈夫,侄子們沒了親爹。
他不做多一點,這一大家子怎麼辦?
至於和陳老三一起分擔,那是陳樹林從來沒有考慮過的選項。
陳樹林上趕著要當孝子賢孫,當好哥哥好叔叔有問題嗎?
沒有一點問題。
隻是前提是他沒有成家生孩子。
有了老婆孩子,他不為他們考慮就算了,還要拉著老婆孩子一起陪著他做孝子賢孫。
自己搞不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就算了,還要老婆孩子跟著吃苦受罪。
這能是一個正常人的思維方式嗎?
祁紅豆隻是聽著都要覺得自己心梗了。
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最讓趙雪花覺得委屈的是:“每次我和嫂子弟妹拌嘴,甚至連大丫他們幾個和耀祖他們吵架打架,樹林從來都隻會怪我們。”
一次,哪怕是一次站在自己老婆孩子這邊的都沒有!
這簡直令人窒息的,趙雪花跟著陳樹林吃糠咽菜,挖水渠挑擔子都不抱怨,唯有這一點,最令她委屈。
她吃苦受累是她的命,可憑什麼一樣都是老陳家的孩子,她的孩子卻要低人一等呢?
更令人捉摸不透的是陳樹林的態度,趙雪花不明白為什麼他能夠對彆人的事情萬分上心,把彆人的孩子看得比自己的孩子還要重要。
甚至現在對兒子小兵都不鹹不淡的,明明小兵出生的時候,陳樹林還很高興,現在卻對著兒子都沒什麼笑臉了。
這樣泡在苦水裡麵一樣的日子,和枕邊人的日日不間斷的冷暴力,日複一日的折磨著趙雪花的身心。
使得原本鮮活的一個人逐漸變得死氣沉沉。
祁紅豆聽完趙雪花泣不成聲訴說的委屈,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趙雪花說到最後,已經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緩緩地跪坐在了祁紅豆的跟前。
祁紅豆在凳子上坐下,趙雪花就伏在祁紅豆的膝頭,說完這一切之後,她沒有吐出心底黑泥的痛快,隻有無限的迷茫。
她那麼努力的乾活,那麼拚命的做事,為什麼還會把日子過成這樣呢?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眼神裡是越發濃厚的迷茫。
即便對著祁紅豆說完這些,趙雪花也依舊不覺得自己現在能夠依靠誰。
她從沒在娘家這裡獲得過倚仗,現在祁紅豆就坐在她跟前,她也想不起來去求助。
“不是你的錯。”
祁紅豆用自己粗糙的遍布皺紋的手輕輕地摸了摸趙雪花的頭發。
她看到了趙雪花發間的幾根銀白的發絲。
小女兒趙雪花,今年才三十歲!
“娘?”
趙雪花沒聽清祁紅豆說了什麼,隻是感覺到她說話了,所以抬頭用那雙哭得紅腫如爛桃子一樣的眼睛呆呆地看著祁紅豆。
祁紅豆定定地看著這個小女兒,“娘說,現在這一攤子狗屁倒灶的事情,不是你的錯。”
“都是老陳家一幫混賬玩意兒!”
祁紅豆拍拍趙雪花的手背,從兜裡摸出來一塊淡黃色的手帕,給趙雪花擦了擦眼淚。
“娘今天來就是告訴你,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咱們老趙家不差你這一口飯,你想什麼時候回家都可以回,你娘再怎麼沒用,也沒道理把養這麼大的女兒給這些王八蛋糟踐!”
趙雪花感受著柔軟的手帕擦拭著自己的臉龐,聽著祁紅豆話,表情看起來更迷茫了。
娘怎麼會和她說這些?
她怎麼可能沒有錯呢?明明嫂子弟妹公公甚至自己的男人,天天都在自己耳邊念叨著,是自己的錯啊。
祁紅豆望著眼前骨瘦如柴的小女兒,看著她眼神裡的不可置信和不知所措,心裡忍不住磨刀霍霍。
趙雪花現在這個反應,她並不意外。
彆說趙雪花隻是個沒什麼閱曆心計的農家姑娘了,就是放在後世社會裡985、211的高知分子,一樣免不了被各種ua,恨不得讓他們當牛做馬,而絕大部分人都難以察覺,就算覺醒了,也難以逃離當下的困境。
“我說雪花她嫂子,你這鍋要用到什麼時候,這不是耽誤我們家吃飯嗎?”
“你看你菜都做好了,咋還不端出來呢?”
“是不是找不到碗啊,我來幫你盛!”
陳繼祖已經開始打滾要吃雞了,魏仙芝再也按耐不住,舔著臉就湊了上來。
蔡雯麗揮舞著手裡的鍋鏟,拔高嗓門:“乾啥呢乾啥呢!”
“你們老陳家是不是都跟你一樣沒臉沒皮啊,不就是借你們家廚房用一下,你們還把鍋裡的肉算成自己的了?”
“真有意思,這年頭誰家的肉不精貴,你想吃就有的吃啊?”
“真想吃肉,你們家這不是也養著雞,自己逮一隻去啊!”
蔡雯麗回去的鍋鏟朝著魏仙芝的臉,打的空氣啪啪響,莫名覺得臉疼的魏仙芝往後退了一步。
然後開始喊人:“你還想打人!爹!老三!二哥!”
下一秒在魏仙芝背後響起的,不是老陳家男人的聲音,而是一道並不熟悉的女聲。
“飯菜都做好了,也就彆占著人家的鍋了,盛出來吧。”
伴隨著說話的聲音,魏仙芝的身旁走過一個人影。
祁紅豆走到灶台邊,揭開了木鍋蓋,廚房裡瞬間熱氣蒸騰,香味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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