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大隊可不近，祁紅豆和蔡雯麗天沒亮就出發了。
她手裡提著個籃子，蔡雯麗背著裝了老母雞和乾糧的籮筐，算是她們自帶口糧上門走親戚。
畢竟趙愛民昨天去老陳家就是一口沒撈到吃。
祁紅豆還準備了兩身粗布衣裳，是在【貓貓裁縫鋪】裡麵參考了趙玉菊的身形給趙雪花做的，另外揣了一包果糖，兩斤在【張記糧油鋪】買的小米。
這個排場絕對是足足的。
就連蔡雯麗，祁紅豆也囑咐了讓她穿一件補丁最少得衣裳出門。
窮不走親戚，一副落魄樣上門，想不被人看輕三分都不可能。
蔡雯麗在心裡咋舌，老婆婆真舍得啊。
那一隻老母雞可肥了，婆婆說帶走就帶走了，還有老婆婆手裡提著的籃子，不知道還裝了啥呢，到底是自己肚子裡麵掉下的一塊肉啊，昨天小叔子描述的情形，她聽得都不落忍，何況老婆婆了。
蔡雯麗對趙雪花這個小姑子的最大印象，就是人有點憨，不能說完全沒心眼，隻能說碰上那些心眼壞的，就容易吃虧。
祁紅豆覺得老四趙槐花瓜子臉長得好看，蔡雯麗卻覺得幾個大小姑子裡麵，最小的趙雪花反而是最好看的。
趙雪花和趙愛民一樣，都繼承了親爹的冷白皮，麵若芙蓉，再加上趙雪花簡單愛笑的性格，蔡雯麗私心裡覺得小姑子的樣貌說是村裡一枝花也不為過。
隻是再漂亮的姑娘，嫁了人，日夜操勞幾年下來，也難免憔悴。
隻是蔡雯麗實在想不出趙雪花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等見到了小姑子本人之後，蔡雯麗受到的驚嚇不比趙愛民的輕。
“雪花？”
蔡雯麗真的第一眼都不太敢認，瘦倒是其次，主要是趙雪花身上那一股子死氣沉沉的氣息更嚇人。
趙雪花本來是趙家四姐妹當中難得比較開朗的性子，最喜歡笑的一個人了。
祁紅豆看了，心也是一沉。
這可不僅僅像是克扣了夥食導致的。
人立在她跟前，和行屍走肉一樣好像沒了靈魂
祁紅豆看著一旁蠍蠍螫螫，從看到她來之後就在屋子裡麵轉來轉去，收拾桌椅倒茶水就是說不出一句話的八女婿，更加皺起了眉。
堂屋的中央，陳老拐皮笑肉不笑地坐在主位，“親家母怎麼來了？真是稀客。”
陳老拐招呼著祁紅豆喝水。
牆角一溜從大到小五個崽子神色惶惶不安，似乎是察覺到了大人們之前的暗流湧動。
趙雪花做夢都沒想到親娘會來看自己。
“雪花，到娘跟前來，讓娘好好看看。”
祁紅豆沒搭理陳老拐，隻是衝著趙雪花招了招手。
兩人之間不過就幾步路，趙雪花清楚地看著祁紅豆此時的樣子，等走到祁紅豆跟前的時候，眼前已經模糊一片了。
抬手一摸，一臉的水。
和見到趙愛民時候的又驚又喜不一樣，在看到親娘的那一瞬間，趙雪花心頭湧上來的，隻有無限的委屈，鋪天蓋地的，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就算娘對她沒有多好，但是當孩子看到親娘的那一刻，還是會下意識的想要投入她的懷抱。
即使娘已垂垂老矣。
祁紅豆在發現自己被趙雪花抱住的時候，身體有片刻的僵硬，但是片刻之後，她就抬手輕輕地拍了拍懷裡淚流滿麵的女兒的後背。
單薄的粗布衣裳，可以輕而易舉地摸到她瘦的突出的脊骨。
角落裡一串小崽子中，最大的陳來娣低頭揉了揉眼睛，眼淚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流眼淚，隻是看著親娘趙雪花的樣子，就忍不住。
最小的男娃陳小兵看到娘哭了，姐姐也哭了，下意識地就想要張大嘴跟著一起哭。
被距離他最近的三姐給捂住了嘴。
靈敏的陳三丫隱約覺得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不敢讓小弟吵鬨起來，隻是眼睛眨都不眨地看著祁紅豆和趙雪花。
“昨天才來個娘家兄弟，今天親家母都找上門了，我說你們老趙家這是乾什麼啊？”
“要是真想女兒，乾脆你們把我二嫂接回去好了。”
魏仙芝覺得老趙家的人十分莫名其妙。
搞這一出是給誰看呢。
咋了，就來這兩趟，以後日子不過了？
還想要給他們臉色看不成？
蔡雯麗一個整天和李曉娥鬥心眼的人，在魏仙芝開頭的那一瞬間，雷達就響了。
上下打量一眼，吊梢眉，高顴骨，薄嘴唇，眼神飄忽不定，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聽聽這話，簡直和狗叫沒區彆。
蔡雯麗當即噴了回去：“我們要是不來，你們把人磋磨死了我們都不知道，為什麼不能來？”
“你又是哪根蔥哪根蔥，老陳家的人都沒開口，你跳出來算個什麼玩意兒？！”
“聽說昨天要不是我小叔子來的及時，你就要照著我們家來娣的腦袋打是不是？你說說，你這人心咋這麼黑啊？欺負一個孩子，還照著腦袋招呼，你是人嗎？”
陳大嫂看著三弟妹被噴，剛剛挪出去半步的腳又收了回來。
很快陳大嫂就知道她沒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是對的，因為蔡雯麗的噴人的水平比趙愛民還要高。
起碼趙愛民沒有蔡雯麗吵架這麼會抓人痛點。
“我小姑子以前多水靈的一個人，你瞧瞧在你們老陳家過成什麼樣了？”
“呸，不要臉，上門打秋風就打秋風，還好意思給自己戴高帽子！”
“不就是昨天你們家趙愛民上門打秋風沒打著麼，今天還敢換人再來一趟，真是厚臉皮！”
“啊呸——”
蔡雯麗一口吐沫照著魏仙芝的臉招呼了過去。
不等魏仙芝尖叫咒罵，蔡雯麗就指了指祁紅豆旁邊蓋著稻草的籮筐和籃子，那老母雞被綁了腿和嘴，這會兒正安靜著，她們婆媳進門的時候就把東西放下了，倒是沒有人注意到這一茬。
“瞎了你的狗眼，還上你們家打秋風！”
蔡雯麗指著籮筐，雖然十分肉痛且不舍那一隻老母雞，但是想到自己可是婆婆親自點兵點來的，還是擺出一副輕蔑不屑地表情道：
“有誰家是帶著老母雞上門打秋風的？你們老陳家這三瓜兩棗餓死人的陣勢，還值得人上門打秋風？”
“真是讓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