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霧霾,沒有高樓大廈遮擋,傍晚時分天邊火燒雲好像要把整片澄澈的天空都給燒著一樣。
火燒雲濃鬱的霞光落在王小草滿是風霜溝壑的臉上,好像在某個瞬間把她整個人都凝結成了一幅色彩濃鬱的畫。
但下一瞬,錯覺都就被打破。
王小草這輩子連出嫁的時候都沒能穿上一件紅嫁衣,哪裡來的如畫一樣濃鬱的瞬間呢。
聽著蔡雯麗的話,王小草眼角的褶子疊成一道線,眼神裡幾分愁苦幾分無奈。
“娘不說,估計是”不給回吧。
畢竟她們要是回去,總不能一個個都空著手。
雖然這段時間他們的夥食改善良多,但是婆婆有言在先,說了是因為秋收的緣故。
王小草想著往年中秋節,覺得說不定不能回娘家也未必是壞事。
雖然想要回娘家團圓,但是婆婆要是不痛快,就是回家一趟,回來之後他們的日子也不會好受。
做了老趙家這麼多年的兒媳婦兒,王小草早已經學會了逆來順受。
蔡雯麗這才發覺自己過於著急,找錯人了。
大嫂這個麵團性子,對著婆婆說話都不敢大聲,指望大嫂帶頭,是沒戲了。
蔡雯麗扭頭就跑去找江依雲商量了。
大嫂就是個老黃牛,不管是在婆家還是在娘家,都是乾活累死都不吭聲的人。
可蔡雯麗不是,江依雲雖然對著婆婆沒脾氣了一點,但也不是那種打碎牙往肚子裡咽的,幾個妯娌裡,蔡雯麗和江依雲的脾氣還是比較投的。
至於李曉娥,蔡雯麗想了想,她覺得這個六嫂,估計巴不得婆婆不許他們回去呢。
畢竟娘家是那個德性
江依雲也著急呢,她是妯娌裡麵娘家條件最好的那個,也是娘家爹媽最好的那個,蔡雯麗要是為了麵子,江依雲就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回家看看爹娘。
當然,最好能帶點像樣的東西回去給爹娘。
不過通常情況下,後者她男人都會幫著她偷偷解決,比如說偷偷去山上打兩隻野雞什麼的,又或者他們用自己手裡的錢換點紅糖帶回去,這都是十分拿得出手的禮。
隻要婆婆先把話說了,就好辦了。
“娘瞧著好像真沒這個意思,要不我們找大嫂她們一起商量商量?”
江依雲不確定的開口。
蔡雯麗擺擺手,說起了剛才自己和王小草的對話,“找大嫂沒啥用,大嫂那個性子,肯定是娘說啥是啥,李曉娥就更不用提了,她都好幾年沒回娘家了。”
“那咋辦,我看娘最近的心情好像都還挺好的,要不我們去找娘問問?”
江依雲和蔡雯麗對視一眼,蔡雯麗想到自己那個饞鬼女兒偷偷告訴自己的,老太太給她們姐妹幾個分了兩回白麵燒餅的事情,本來覺得主動開口肯定討不著好的她猶豫了一下。
其實蔡雯麗不是擔心婆婆不給他們回去,而是擔心老太太讓她們空著手回去。
早幾年家家戶戶都困難就不說了,這幾年也不是到了餓死人的地步,再空著手,就太難看了。
去年她就是提著一小兜紅薯回去的,被她弟媳婦兒好一頓冷嘲熱諷,今年蔡雯麗可不想重蹈覆轍了。
這麼想著,蔡雯麗就在心裡咬牙。
實在不行,她就把娘上次分給他們的布帶回去!
那塊四尺的粗布,蔡雯麗一直捂著沒舍得動,想著萬一到年底了娘還能再給點布,她湊湊能給自己的兩個崽子做兩件衣服。
但是現在這個檔口,蔡雯麗好麵子,就隻能把主意打到布料上麵去了。
兒媳婦們都這樣,孫媳婦們心裡就更沒底了。
孫媳婦之一的林秋雨親娘早就去了,親爹娶了後娘,親爹也就變成了後爹,後來爹也走了,家裡就是後娘和後弟弟的家了,不是她的家。
回不回去,林秋雨心裡也不惦記。
另外兩個孫媳婦就不一樣了,還是想著中秋能回趟娘家,手上也帶點像樣的禮回去。
女人們因為中秋節的事情,心裡亂成稻草,男人們卻大都無知無覺。
他們沒有娘家婆家的困擾,自然也不會想到要落實到中秋節禮上的這點“小事”。
大寶聽他九叔爺爺說了,他的小冊子上麵現在已經有三十個工分了,開開心心地就來找祁紅豆換糖了。
本來還想攢一攢,攢更多工分的。
但是小孩子嘴巴饞,等不了一點。
何況這糖是自己辛苦勞動所得,不用說也是彆樣的甜,大寶很是期待。
他算好了,換三顆糖,就算是給了九叔爺爺一顆糖,自己還有兩顆糖呢。
小屁孩想象的很美好,但是等他拿著冊子到祁紅豆那裡去的時候,卻發現不是那麼回事。
祁紅豆拿著小冊子一筆一筆和趙大寶核對。
“這一行幾個字寫的都不清楚,怎麼能看出來記了幾個工分?”
“這裡寫的是一還是二,都糊成小點點了呀”
“加起來有三十嗎?我算算明明隻有十五個工分呀”
每一條記錄都能挑出來毛病,祁紅豆一邊說還一邊問大寶,“太太算的是的對吧?是不是隻有十五個?”
大寶結結巴巴,腦子根本轉不過來,“可是,可是九叔爺爺說是三十個”
祁紅豆搖搖頭,“這是你自己的記賬本,你自己不知道嗎?”
大寶黝黑的小臉又憋紅了,他抓起小冊子扭頭就跑去找趙愛民。
三分鐘後,趙大寶拖著他的好人九叔爺爺風風火火地趕回來了。
“娘,我記得是三十個工分啊,大寶咋急了說你說的,沒有三十,隻有十五呢?”
趙愛民半點沒有寫了一本鬼畫糊記賬本的羞恥,甚至還有點驚訝。
這點數字,趙愛民覺得他娘閉著眼都能數過來。
就算沒有這個記賬冊都能記得清清楚楚,怎麼可能好好地三十變十五了?
而且娘和大寶算的這麼認真乾什麼?這記賬本不就是用來哄小崽子玩的嗎?
趙愛民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老娘彆不是在和他們兩個逗樂子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