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是我狹隘了。”
李硯書麵露愧疚。
“沒關係，人之常情。”
把李硯書帶來，不過是希望兩人的關係不應該被其他瑣碎的事紛擾。
工作上的事就已經夠讓她費腦子了，小草不想之後還得分出心神處理婚姻上的事，乾脆趁現在有空的時候說清楚了。
她拉過李硯書的手，微微一笑說：“帶你來這，絕不是我自揭傷疤想讓你同情我，我隻是認為需要你了解我的過去，了解我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李硯書捏緊了她的掌心。
他知道，成長環境會塑造一個人的心性。
惡劣的童年生活讓小草成了一個野心勃勃富有手段的人。
但在這一時刻，李硯書並不認為這兩個形容是貶義詞。
相反，李硯書欣賞她的，就是她身上自己沒有的那種野性。
從看到這破爛的院子那一刻，李硯書心中對她的心疼如源源不斷的溪流，漫過他的心室、胸腔。
兩人在桃樹下相擁，李硯書將人緊緊抱在懷中。
這時隔壁似乎有人聽到動靜，從院子裡走出來，站在院門口伸長脖子探著。
“誰在哪啊？”
小草偏頭望去，一眼就認出了花姨。
花姨沒有認出小草，皺著眉頭看著兩人。
“你倆來找人的啊還是做啥的？”
小草走出院子，湊近了，才發現花姨好像比記憶裡矮了許多。
花姨上下打量著這兩個年輕人，難不成是村子裡誰家的有錢親戚？
“花姨。”
小草開口，打了聲招呼。
花姨一愣：“你你哪個？”
“我是小草。”
“什麼小草”花姨下意識嘟囔一嘴，隨後表情越來越驚訝。
“你、你是——小草？草妮兒！？”
花姨瞪大了眼睛，來回打量小草，似乎想要努力從她的臉上找出曾經小草的影子。
小草微微一笑：“實在對不住，您家的牛回來了沒？”
牛？
什麼牛？
花姨愣了愣，隨後才想起陳年舊事。
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花姨笑著擺擺手：“嗨，當時那牛自己走回來了，可惜沒過幾年得病死掉了。”
“小草，你、你咋回來了。”
花姨很是驚喜：“哎喲都長這麼高了啊。”
小草從包裡拿出一袋厚厚的牛皮紙，裡麵裝了一萬塊錢現金，遞給花姨。
“從前走的匆忙，一直沒來得及謝謝您對我們的照顧。”
花姨不肯要，連忙推脫：“鄰裡鄰居的，彆那麼見外！”
她知道小草肯定因為牛的事愧疚，於是拍拍小草的手道：“牛的事俺沒怪你。你走了也好，你本來就聰明能乾，全怪那瘸腿李拖你後腿。”
“錢你自己留著，俺家兒子在外麵打工，俺知道外麵要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不用給俺。”
花姨推脫後，又將人拉進院子裡喝茶水。
“你走了之後，俺們村子碰上了大事，現在村子裡沒幾個人住著了，年輕人都外出打工去了。”
“俺兒也出去外頭打工了，一年回不了幾次。”
“和你玩的好的那個妮兒，圓圓，她們一家都搬去縣城了。還有小猴子一家也搬到鎮子上了。”
花姨說著這幾年的變化，感歎道：“一晃12年，你們都長大了，俺們也老了。”
她看向李硯書，見他模樣周正俊秀，笑道：“這是你屋頭的？”
小草點點頭。
“哎喲長得真俊。”花姨笑眯眯的，“喝茶，喝茶。”
花姨家從前的老屋翻修過一次，院子裡從前的牛棚沒了，改成了幾壟蔬菜地。
此時又是一季農忙時，院子裡鋪曬了不少剛割下來的小麥，金燦燦一片。
“王校長前幾年身體不好，現在住在鎮上養老呢。赤腳醫生還在村子裡，隻是腿腳不好，已經不上門看病了。”
“哦對了，俺們村的東邊的王大福他家妮兒招娣，前幾年考上了大學，是俺們村子第一個大學生呢。”
招娣？
“王招娣嗎？”
“是啊是啊，考上的啥學校說了俺也給忘了。”
“她上大學的錢還是問俺們借的，前幾年也還完了。”
小草的腦海裡，瞬間浮現一個齊肩短發，臉團紅紅卻總是麵帶愁容的女孩。
看樣子，她也度過了她的難關。
“小花呢？小花沒和你們一起來？”花姨問。
小草笑了笑：“她月頭剛高考完呢，和同學出去玩了，就沒回來。”
“哎喲那感情好呀，俺們村肯定又出了一個大學生。”花姨笑得很開心，連忙從屋頭裡端出一筐野山桃。
“俺記得你小時候愛吃桃，這是你王叔前些天去山上摘的，本來俺們準備拿去鎮上賣，這幾天活多還沒來得及去，你拿幾個去吃。”
花姨一邊說著，一邊拿著塞進小草的背包裡。
小草看著拳頭大小的山桃，個頭不大，顏色也不像市麵上賣的那樣粉紅透嫩汁水飽滿的樣子。
但在小草的記憶裡，山桃曾經是她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謝謝花姨。”
小草沒有多待，坐了一會就離開了。
走之前，她悄悄趁花姨拿桃的時候，將裝著錢的紙袋放進了廚房的菜籃子裡。
出了花姨家，小草順路又去了趟王醫生的家中。
這次她沒有進去，將另一份準備好的錢通過狗洞放進了王醫生的院子裡。
“花姨和王醫生還有王校長是村子裡為數不多對我們好的人。”
小草對李硯書說：“我以後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李硯書看著遠處連綿不絕的青黛遠山，再看看凋敗落魄的一棟棟空屋，心中不是滋味。
從前他以為小草冷淡孤傲是天性，如今看來隻是她麵對這個世界的一種保護色。
過去的種種經曆讓她學會在沉默中藏拙，讓她明白了隻有靠自己爭取才能過想要的生活。
這裡曾經滋養了無數罪惡的產生，卻又孕育出了最鮮豔的野玫瑰。
她頑強、堅韌，不畏艱難萬險衝破一座座高山。
他將小草的手握緊在手中，一臉正色道：“小草，謝謝你對我的坦誠，也謝謝你的信任。”
“你可以放心大膽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我永遠都支持你的決定，做你最堅硬牢固的後盾。”
小草，我永遠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