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靴的味道指引雷野來到這個地方。
雷野在門前沉默了很久很久,隻看這個名字他就知道這裡不簡單,所以他稍微積蓄了一些勇氣,才推開那道門。
裡麵居然是和公會的小酒館差不多的布局。
隻不過沒有酒,也沒有人,吧台的位置也空空如也。
尋血獵犬表示著氣味就斷在吧台附近門後的那處隱藏的房間,線索就在這裡,雷野試探著打了個招呼。
“你好?有人在嗎?”
“有的。”
居然馬上就得到了回應,不過聲音一點也不熱情,反而很是冰冷。
看到從門口走出的那個人的瞬間,雷野完全理解了這份冰冷。
居然是艾爾薇拉,那個很酷的刺客小姐,雖然她今天休假所以換了身日常的裝扮,但是雷野還是通過她套在頭上的兜帽一眼認出了她。
三個人麵麵相覷。
薇薇波奇看起來相當不安,神情堪稱驚恐。
她用近乎哀求的視線看向艾爾薇拉,然後絕望地搖搖頭。
不過艾爾薇拉似乎沒有理解她的意思,看了看薇薇波奇,又看了看雷野,恍然大悟。
“懂了。”
她向雷野伸出手來,不知為何,雷野覺得她的動作相當鄭重。
所以雷野也擺出相對正式的姿態,和艾爾薇拉嬌小卻不算柔嫩的手握了握。
“歡迎。”她用冷淡卻嚴肅的語氣說。
雷野此時還並未意識到這句歡迎是什麼意思,他默默觀察著她那張沒有什麼表情的小臉,還在心裡麵琢磨著委托。
首先,白雅的皮靴丟了,最後找到的線索就在這處異常x治療所,而出現在這裡的人是白雅的隊友艾爾薇拉。
考慮到這個地方的特殊性,看上去很酷的艾爾薇拉說不定也有什麼特殊毛病,甚至沒準就是她監守自盜,一邊偷了白雅的皮靴還一邊勸慰白雅要她安心。。
作為一個刺客,擅長溜門撬鎖倒也很合理。
總之現在有了初步的推斷,但不能問的太直白,先旁敲側擊地聊聊看好了。
“這地方是你的嗎,氛圍很棒啊,”雷野在艾爾薇拉的引領下坐在距離吧台最近的座位上,然後接過她遞過來的紅茶,“就是地方太偏了些,為什麼要選在這種地方呢。”
“不是,”艾爾薇拉搖搖頭,“領主。”
她立起手指在嘴巴,“秘密。”
艾爾薇拉的斷句聽得雷野一頭霧水,這樣像是擠牙膏一樣兩個字兩個字往外蹦,聊天實在太費勁了。
好一會兒雷野才反應過來她想說的大概是‘不是我的’和‘選在這裡和領主有關’,他有點無語地抓了抓腦袋,很想吐槽這個人的口癖,不過想到自己是來調查的,就沒有過於糾結這樣的細節。
直入正題,先調查一下這個地方的性質。
“這個地方,具體是怎樣的設施呢?”
聞言艾爾薇拉側頭看向雷野身邊的薇薇波奇,麵上是疑惑不解的微表情,像是在說‘你居然沒有告訴他?’,不過此時的薇薇波奇一直在各種閃躲視線,所以艾爾薇拉馬上就放棄了這個人,起身快步到吧台那裡,取出一個小木牌,那塊牌子看上去像是該掛在某個地方的,但不知為何被塞到角落,看上去很老舊。
上麵是一行大字。
(人類的x是自由的,我等信奉純愛,絕非異端)
“紐帶。”薇薇波奇用話語補充。
並走近,遞給雷野一張像是傳單一樣的羊皮紙,上麵這樣寫著。
(懷有不被世人認可的x的人們將齊聚於此
我們不需要治療,需要接受治療的是這個世界
人有x自由,即便扭曲,絕非邪惡,我們絕不承認懷有特殊x是犯罪行為
異常x治療所,療愈的是你的內心
如果你渴望回歸正常的生活,可以在這裡接受心理輔導,學習如何應對這個世界對異常x持有者的惡意
如果你決心反抗,那就加入這個集體,與其他人互相支持,人類x大自由的時代終將來臨!
人類x大自由萬歲!
入會費一枚小銀幣,於探索者公會聯絡艾爾薇拉了解詳情)
看過這個之後雷野大概了解這是個什麼地方了,不過
“犯罪?!你們這個國家的法律是怎麼回事?管的也太嚴了吧!連x都要管?”
“就是說啊話說雷野先生你居然是外國人啊,我還是剛知道耶,怪不得總覺得你有點格格不入呢,”薇薇波奇放棄了似的,趴在桌上哼哼唧唧,“這個國家就是這一點很討厭啊,宗教信仰的氛圍太濃厚了啦,我信仰的神明當然也是戀愛女神,但是但是條條框框真的太多啦”
不好,不小心把自己是外國人這件事給暴露出來了。
既然不想要暴露自己就是飛艇上的那位導管大王,那就得注意點這種小細節才行。
雷野輕咳一聲,盯著薇薇波奇換了個話題。
“那我問你,作為這個集體的一員,你又有什麼驚為天人的x了?”
薇薇波奇瞬間啞火,蔫蔫在一邊不吭聲了。
一隻手攔隔在兩人的視線。
扭頭看去,是從桌上探出身體的艾爾薇拉,她向著雷野微微搖頭。
“這種,”
“事情,”
“秘密。”
“好吧那我能問問這個組織的規模嗎?你們這裡有多少人?”
艾爾薇拉警惕起來,蹙著眉。
“調查?”
“不不不我不是來調查的,我是來我是來”雷野靈機一動,順勢抓住艾爾薇拉的那隻手,“我是來加入你們的,其實我是戀足癖,哎呦媽呀可算讓我找到組織了。”
“戀足?”
還是疑惑的語氣,但是艾爾薇拉蹙起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與雷野相握的手也多了幾份力量。
這是第一次,雷野感受到艾爾薇拉這位總是冷著臉的少女的強烈的真情流露。
她加重語氣重複了一次先前說過的那個詞。
“歡迎!”
現在雷野才讀懂這句歡迎的意味。
而一邊的薇薇波奇眨巴著眼睛,呆愣愣地看了看雷野,又看了看他掛在腰間的皮靴。
一時間有些茫然。
這次握手過後艾爾薇拉就表現得更加柔和了,她抽出的手掌向雷野攤開。
“銀幣,”
“一枚。”
雷野愣了一下,“什麼銀幣一枚?”
“會費。”
哦對剛才那上寫著要一枚小銀幣當會費來著。
這價格真不貴。
隻是雷野現在算是處於幾年來最窘迫的時期,正處於身無分文的狀態,沒辦法,雷野隻能——
“嘿,聽著”雷野猶豫了一下,輕聲說。
他抬起頭來,麵露惆悵。
“回想你在我們剛剛進門的時候的表現,你一定以為是薇薇介紹我過來的吧,但其實我是自己找過來的哦,就算在城市中心,我也能夠聽到,聚集在這裡的哭泣聲啊——”
“噗”薇薇波奇沒繃住,樂了一聲。
不知道為什麼雷野的口才技能對薇薇波奇完全沒用。
明明對彆人的成功率超高的,比如說現在,艾爾薇拉聞言就馬上愣了一下。
“什麼?”
“我說到哪了?就哭泣聲,聚集在這裡的人們,肯定都是帶著各種不為人知的悲辛要在這裡訴說的吧,我聽到了她們的心中的淚水,我被這淚水吸引而來,而我我的心中也有著想要傾訴的淚水,已經化作河流了啊!果然到了這個地方之後我就知道了,它正是我需要的療愈內心的場所,我也很想加入,隻恨隻恨財力不足。”
“噗噗噗被打斷了之後變得好棒讀誒,而且怎麼又是這一套,雷野先生您真是席卷希爾流斯的巨浪,走到哪哪裡就有流不儘的淚水啊。”薇薇波奇在一邊嬉皮笑臉。
媽的下次談判絕對不能帶上薇薇波奇,這貨不幫忙也就算了,老是拆台乾什麼。
不過還好,看艾爾薇拉的神情顯然是有所觸動,而聽到那句財力不足,立刻理解了雷野這番話的意思,她又一次回到吧台的位置,取出一張羊皮紙,擺到雷野的麵前。
“簽字。”
那張羊皮紙是異常x治療所的入會申請。
雷野毫不猶豫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倒是不覺得自己的x有多嚴重,之所以加入這個治療會,一方麵是為了正在進行的委托,另一方麵就是單純想看看所謂的異常x能有多異常。
總不可能比偉大的古神四姐還要邪門吧,那雷野更要長長見識了。
一旁的薇薇波奇呱唧呱唧地拍了拍鼓掌,算作歡迎。
“唉歡迎戀足癖先生加入到我們異常x治療會,所以我才不想你找到這裡來啊,雖說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就是了,隊友變成病友,這算什麼事兒啊。”
雷野沒理她,看向艾爾薇拉,“所以現在我是會員了對不對?”
“是的。”
“那我現在有什麼權限?能不能知道其他病友的x?”
“不能。”
“那我能乾什麼?”
“告解。”
沿著艾爾薇拉手指的方向看去,雷野看到一處特殊的房間,就是那種雷野幾乎隻在本子裡見到過的懺悔室之類的地方,據說這個世界之前的教堂裡都配備著這樣的設施,但後來幾乎所有的教堂都變成了商業性質的治療所,這種東西也就漸漸消失了。
“進去。”
雷野猶豫了一下,起身走向那個小房間,他回過頭,看著艾爾薇拉狗狗祟祟地溜到告解室的另一邊。
有必要麼?
小房間裡視線昏暗,而且很狹窄,隻有一處坐的地方和麵前的小洞。
對麵的嘴巴距離那個洞很近,聲音清楚地傳來。
“迷途,”
“的羔,”
“羊啊。”
所以說有必要嗎?!
“你是猝死在飛鹿的網文作者轉世嗎?非得這麼一段一段地說話?”
“什麼?”
“算了,所以艾爾薇拉小姐,我在告解室能告解些什麼?”
“x。”
不是很想聊。
雖說雷野很清楚自己確實沾點戀足,但是他從來不會因此自我內耗,所以他不覺得自己嚴重到需要接受心理治療的程度。
又沒有影響到彆人,在心裡嬴蕩點怎麼了?
不過至少這地方確實很私密,在這裡和對麵的人說什麼做什麼,外麵都不會知道。
那麼該如何利用這場隻有兩人的談話,委婉地確認是不是她偷了這隻皮靴呢?
“關於這一點,我其實我真壓抑很久了,但是就算是在這裡,我也很難突然對陌生人開口講述我的感受,”雷野斟酌著詞句,試探著說,“除非是誌同道合的友人,艾爾薇拉小姐,請問你喜歡玉足嗎?”
這之後,那邊沉默了足足十幾秒。
才給出答複。
“不能,”
“理解。”
“但是!”
“尊重”
這番話倒是實誠,也說明艾爾薇拉不是戀足癖。
如果可以信任她說這番話時的語氣的話,可能她並不是那個偷竊皮靴的變態?
“這樣啊,這樣很好!但是但是還不足以讓我接受,”雷野繼續詢問,“請問在這個治療會裡,有沒有其他對玉足更有見解的高手存在呢?”
那邊又是沉默了一會兒,才給出回答。
“你是,”
“唯一。”
他媽的這地方的人真沒品味。
“這樣啊,那還真是遺憾,”雷野故作感傷地歎氣,“我本來指望著能夠找到那個偷走了皮靴的有識之士交流一番呢,不過因為這個地方的規矩,就算那位真的在這裡,也不會被透露身份的對吧。”
說到後半段的時候,對麵突然傳來咚的一聲響,能夠想象到有人慌慌張張地站起來然後磕到頭。
雷野等了一小會兒,聽到艾爾薇拉難以置信的低語。
“她知,”
“道了?”
“哎呦我草我實在受不了你這個說話風格了,來來來你是隻能說兩個字是吧,那我教你幾個詞,能夠應用於各種場合,你熟練掌握之後就不需要用這麼彆扭的方式和彆人聊天了,首先,我草。”
“我草?”
“沒錯,在不同的場合用不同的聲調就是不同的意思,除此之外你還可以用‘牛逼’、‘傻逼’這種簡單優美的詞彙方便快速地進行對話,不過這種事情往後放放,艾爾薇拉小姐,現在我要和你聊的是更重要的事情,作為一個平日裡專門負責與他人交涉的吟遊詩人,我已經根據你剛才的那句話確認了你就是凶手的事實,所以接下來請你不要狡辯,坦白從寬。”
“我草”
“很好,你運用的很好,這樣聊天舒服多了,”雷野拍了拍手,“牛逼。”
他站起身,搖搖頭,“艾爾薇拉小姐,希望你配合,你也不想這件事情被白雅小姐知道吧。”
“不行!”
“不是”
她的語氣突然強烈,又突然消沉。
看到艾爾薇拉的反應,雷野鬆了口氣。
還好,這個委托比他想象得要簡單很多,艾爾薇拉雖然是個酷妹,但也是個有夠單純的少女,他隻是稍微詐了一下,對方就爆了。
雖說有點對不起白雅小姐就是了,明明答應了她這件事不與其他任何人說。
沒辦法,嫌疑人的身份特殊,是她的隊友,雷野想要利用這一點總得透一點信息。
作為補償,多花點口舌幫她徹底解決後顧之憂就是了。
“坦白從寬!為什麼偷白雅小姐的皮靴,監守自盜是吧!”
想到這裡,雷野惡狠狠地大聲。
“不行。”那邊的聲音軟糯。
“不想說是吧,無所謂,反正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本來還留在這裡繼續問你問題也隻是在考慮要不要稍微幫你這邊說點好話,免得你們遭遇解散危機什麼的,但你要是這個態度我就乾脆直接告訴她是你偷了她的皮靴然後做了這樣那樣的事咯,話說她可能還不知道這麼個地方吧,還有你在這種地方當負責人什麼的。”
“不要”
“求你”
“哎呀哎呀冷酷的刺客小姐也會發出這樣祈求的聲音麼,但是你這個態度我很難辦啊,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自私?而且交涉也不是這樣委屈巴巴就行的,你總得拿出一個解決方案啊。”
幾秒之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那邊的聲音變得堅定了。
“什麼,”
“我都,”
“可以。”
咦?怎麼說出這種黃油台詞。
雖說剛才那句逼問也蠻黃油的就是了。
因為感覺這個情況很有意思,另外也很好奇這個‘什麼都可以’的界限在哪裡,雷野隨口嘟囔了一句。
“那看看腳。”
出乎雷野的預料。
就像剛剛艾爾薇拉語氣中的堅定,就在雷野說完那句話的幾秒鐘之後,一隻脫掉鞋襪的白嫩腳丫從告解室的小洞裡伸了出來。
說實在的,雷野在禁漫裡有從這個洞裡見到過各種器官。
但還真是第一次見到伸出來的腳。
還有,雷野可以發誓,剛才的整個過程的重心都是在調查魔法師少女皮靴失竊案件的真相,隨口的一句看看腳也是其中的一部分,雖然可能沾了點雷野本人的x,但那個瞬間並非出於什麼滿足情色的目的。
在這樣的情境下,有人暴力地撬開了告解室的門,先是觀察了一下裡麵的光景,然後神情嫌惡地盯著雷野。
雷野回過頭,與那位身穿製服的執法官對視,她緩緩地搖頭。
“聽到有人報案說有奇怪的人在街上猛吸女性的皮靴大搖大擺地到處走,我本來是不相信的。”
她掏出鐐銬,“你被捕了!變態!”
雷野張大嘴巴,下意識地做出反駁。
“不兒——”
嘴巴緩緩閉上,冷汗浮現額頭。
執法官說的並不是盜竊白雅小姐皮靴的人,而是在大街上吸著皮靴到處跑的人。
不對!
雷野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