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七月,正是太陽最盛,烈日炎炎,連刮過來的一陣風都是滾燙的。
就連雲都像是被太陽燒化了,不見幾朵漂浮著,熱得人有些心浮氣躁的。
梁九功看著六月初夏時還不算太熱,沒見人,這會兒七月正是熱的時候,人隔著馬車,裡麵放著冰盆,都還是熱出了汗的萬歲爺,也是心情複雜得很。
這麼熱的天待在宮裡都熱得慌,何況是跑出來,那真是人都要曬化了。
進入避暑的莊子後,穿過九曲回廊,取而代之的沿著邊種整片整片的綠植,上接著水榭,池水在陽光下波光粼粼,金光跳躍,如浮光躍金。
康熙要見的人就在那三麵環水的水榭那兒。
一路來都走得有些快的康熙,此時越是靠近,腳步也跟著逐漸慢了下來。
亭台四周都掛著用水蘸濕的澄水帛,清涼送爽。
細薄可鑒,平台挑出,設了美人靠,隱約可見人影。
見到康熙出現後,水榭裡的人正欲行禮,被康熙抬手製止了。
放輕腳步走近,看著已是一個多月未見的嬌人,因著天熱穿了一身霽藍色紗繡球紋氅衣,穿著同色的軟緞平底鞋,顯得她越發嬌小玲玲,帶著夏日沒有的那種清新涼意。
五月多回京時都隻是有些隆起的肚子,此時一個月多不見,大了許多,人也總算長了些肉,之前過分纖弱,雖精致,但總讓人有種力氣稍大都會讓這捧嬌花凋零。
現在長了些肉,反而像是個瑩潤的珍珠,溫潤柔和。
儘管有專人彙報消息,知道她如今的狀態可比回京時好了很多,人也不似之前那樣纖弱得過分,可到底比不上真的見到人。
雨後天空的藍色更顯得人雪膚花貌,給人一種清新冰涼的感覺,仿佛一縷清風拂去了心裡的浮躁。
那頭烏黑亮麗的頭發編了許多細小的小辮子,梳攏平分左右,將其各自左右的盤在了頭上盤好的發髻上,僅用銀飾妝點,中間的發縫壓著的銀飾,末尾處很妙的正好壓在了美人尖的位置上。
襯得那張白生生的小臉楚楚,那雙漂亮的眼睛,因此刻正圍著汝窯天青無紋水仙盆裡裝著的小魚逗趣微微彎起,眉眼彎彎的,像是一輪彎月,眼眸裡的神采,鮮活又靈動。
水榭亭台雖然三麵環水,但懷著身孕還是得避免靠近折柱的位置,不能靠在那裡喂魚,以免圍欄鬆動,便尋了個大的水仙盆弄了一個水中綠植造景放著幾尾小魚。
方便蔓蘿喂小魚,雖是在盛夏,也不能貪涼碰水,但是又給想了折中的辦法。
此時蔓蘿手裡隨意的拿著一枝折下來的雪白的虎頭茉莉,在撥著盆裡的水。
驚得小魚在水裡飛快竄走,躲在了的水芙蓉裡藏著,隻剩下了一截小尾巴時,其他小魚也是感到動靜紛紛躲著,期間還撞到一塊,晃了晃又像是忘記了一樣,在水裡遊著,真是魚的記憶。
看得蔓蘿笑得臉頰上的小梨渦都出來了,更是讓這人又嬌又美。
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顆瑩潤的小珍珠,明珠生輝,自帶光華。
康熙在看到她的那瞬間,就連心中隱隱的躁熱都好像被清涼風拂過,拂去了那因天氣熱帶來的沉悶。
也可能是,因為見到了人。
蔓蘿玩了一會兒,挺著個肚子站久了便覺得有些累了,扶著肚子正想要轉身坐回美人靠那裡歇息一下,再吃點酸果子。
似有所覺感到周圍有些過分安靜,便看到了自來到莊子後就沒見到人的康熙,手指微顫,捏著的那支虎頭茉莉便鬆了手,掉下來。
那支虎頭茉莉花枝在半空中被康熙一把接住了,沒有落到地上。
與此同時,康熙像是從來沒有與她發生過不愉快的那樣一手捏著那支虎頭茉莉,動作也極為自然的過來伸手扶住了她的腰,微微用力的托著。
扶著她在一邊坐下來,讓她靠著軟枕,但是手臂還攬著她沒放開。
順勢在她身邊坐下來,拿起那支沾了水的虎頭茉莉輕嗅了一下,木梨花淡淡的香氣,很像身邊那嬌人身上的香氣,氣味清甜又清新。
聞就聞,但是康熙輕嗅著那一枝虎頭茉莉時,眼神卻是在看著蔓蘿。
“你怎麼來了。”
蔓蘿神色有些不自然,對於他的忽然出現,有些虛幻被現實打破了的感覺。
這一個多月來沒見到這人出現,蔓蘿也不曾問過,除開幾天一直有些擔心會見到,但在人一直沒出現時,逐漸放鬆了些。
就連用膳都用得比之前多了些,身邊的人也很周到細致。
有經驗的嬤嬤會為她講一些孕期注意的事,倒是讓沒有經驗的蔓蘿,對於出現的身體變化沒那麼茫然害怕了。
這沒有讓她感到局促不安的人在,她反倒在這一個多月像是注入了生機。
之前纖弱得連六個月的身孕都隻是肚子微微隆起,四肢依舊纖細,看起來纖弱雖然美則美,但不免讓人擔心。
也是蔓蘿在莊子養得很好,這才讓想見她的康熙有些望而卻步了。
三月份從盛京接到人直到五月歸京,期間康熙的行程也並不輕鬆,除了祭祖就是巡察烏喇地區,並沿途組織圍獵,但忙歸忙,卻是能一直都見到康熙的。
一直到小腹微微隆起,康熙幾乎是在孕期陪著,都沒能讓她養出點肉出來。
這會兒一個多月不見,倒是心情鬆快了,人都長肉了。
讓本是因為將匕首還給她,心中有些不舒服介懷的康熙本是想晾著人幾天。
結果人反而因為這樣,就養出來了些肉,像是顆瑩潤的白珍珠,好看得康熙心裡微微有些酸澀。
現在的反應也是。
康熙將枝上的虎頭茉莉摘下來,將上麵的水珠抖落乾淨,將它開得正好的木梨花彆在了她的發髻中。
蔓蘿在他手伸過來時,過於近的距離讓蔓蘿有些緊張不安似是想到了什麼,下意識的躲了一下,看向了周圍的人。
見到伺候的人不知什麼靜靜的退了出去水榭,隻餘下他們二人時,更是緊張了,搭在肚子上的手忍不住攥緊了衣袍,指節都用力得有些泛白了。
垂下眼眸,睫羽不安的輕顫著,半晌像是沒感到什麼,有些茫然地緩慢睜開眼,水眸乾淨又透亮,讓人看著就心生憐惜,下意識的對她放輕放柔,康熙沒簪過花,但給她簪花時動作卻很輕柔耐心。
見他隻是在給她彆著花,蔓蘿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沒摸到,康熙帶著她的手摸到了那朵木梨花,“這木梨花極為襯你,清新雅致,出塵標格,和月最溫柔。”更是天賦仙姿,玉骨冰肌。
蔓蘿見著這人借機就摸上了小手,嘟噥了句,“我又看不到。”還不是彆給他自己看的,想甩開他握上來的大掌。
但是沒成功,明明對方沒怎麼用力隻是輕輕攏著,卻怎麼都沒能脫開手,這一番反倒把蔓蘿弄得出了細汗,小臉因為有些氣惱微微泛紅,更顯人比花嬌。
又有個人在專注得盯著她看,目光久久在她身上,怎麼都躲不開他的眼神,他自個倒是麵皮厚得挺自在的。
蔓蘿被看得有些煩,頭往另一邊轉,本來就熱,手被捂著,硬是將她手上的還帶著的涼氣給吸走了,鈴蘭花本就是怕熱的。
康熙往前微傾,一手圈著她的小手,手臂放在了她身後的美人靠扶手上隨意的搭著,雖未碰到她,卻是下意識的將人籠罩在自身的氣息下,若有若無的包圍著。
他傾身歪頭看她,俊美的臉上帶著笑意,笑意分明,“還在生氣呢?”
蔓蘿本不想理他,但是聽著他這話,顯得她是個氣性多大的人一樣,就開口了,“我才沒有那麼大的氣性,你才是會生氣的那個呢。”
然後意有所指的開口,“而且臉皮也厚。”
不止扇巴掌打得人手疼,今兒冷不丁出現時,又像是個什麼不愉快的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嬉皮笑臉的,整個人都冒著熱氣的還靠過來。
聽到麵前的嬌嬌說她自己氣性不大,還說他臉皮厚,康熙就像是沒察覺到她在說他沒皮沒臉的、
巴掌都挨過來了,這話都不痛不癢了,“朕要是真生氣了,你在這裡可就要受罪了。”
他要是真生氣了哪裡還會讓人用心照顧她,這要是碰上看人下菜的瞎揣測,她可是要受罪的。
可人就是個玻璃身子,好生養著她都能像是嬌貴的蘭花一樣,說焉就焉了。
氣歸氣但沒想著讓她受罪。
雖然蔓蘿在這裡確實是被照顧得很好,但隻是回到了舒適區的蔓蘿,可沒有你對我這般好,我很動容的沒法回應你的負擔感。
而是精準點出,“你那是有所圖,不是因為什麼好人善心。”
“朕從來沒說過自己是什麼好人。”捏著她柔軟的手,低頭在她手心裡親了一口,“就是圖你啊,蔓蔓。”
低沉的嗓音在念著小名時,聽得人耳朵有些發熱,說個小名都好像在說著什麼不正經的事一樣,帶著莫名的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