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夫人在聽說幼女跟女婿遭遇不測後就生了病,身體一直不好。
她躺在病榻上時就安排人去接小女兒留下的兩個孩子,回來的人說倆孩子聽了彆人的挑唆,認為是外祖害了父母,誓死不認外祖家。
她心焦火燎,命人一直打聽,知道倆孩子跟著姑姑在靖安侯府,才放下心來。
好歹有了去處,跟著姑姑,也算好事。
齊老夫人是知道昨日秦舒禾大婚,命人送了厚禮過去,怕刺激了倆孩子,沒去見禮。
誰成想,姷姷自個來了,今兒是她大婚的第三天,回門的日子,竟然來了這裡。
齊老夫人一聽說秦家秦舒禾來來看望外祖母,激動的要親自來接。
秦舒禾看到滿頭銀發,老淚縱橫的齊老夫人也十分動容,她連步上前,一把扶住了齊老夫人,未說話,眼淚先掉了下來。
外祖母她太顯老,也太憔悴了。
“外婆,您,您可安康?”
“外婆沒事。”齊老夫人緊緊攥著她的手,睜著一雙淚眼,從上到下的看,“像,太像了。”
“姷姷長的真像小琪。”
小琪是秦舒禾母親的名字,提起母親,秦舒禾又是一陣傷痛。
她站在那裡,明明眼睛紅著,嘴角卻笑意盈盈,“是,我長的像阿娘,也像外婆,好看!”
“對,我們姷姷長的好!”齊老夫人把秦舒禾拉到跟前,貼著自己,轉身指著秦淵問,“這是小淵?”
“是,他今年九歲,在孟氏族學念書。”秦舒禾衝秦淵招手,“小淵,快來拜見外祖母。”
秦淵不擅長這煽情的畫麵,他心裡激動,卻崩著小臉,局促的上前見禮,“小淵見過外祖母。”
“好,好,都好。”
齊老夫人後麵除了丫鬟婆子還站著一個美婦人,身穿緋色綢緞長袍,略施粉黛,秀眉如彎柳,正拿著帕子擦拭眼淚。
接著,急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另一個穿著金黃色的雲煙衫繡著秀雅的蘭花的夫人,擰著眉快速走了過來,跨過門,對著秦舒禾立馬揚起笑臉,“可是外甥女來了?”
“母親,快彆在門口抹眼淚,趕緊把姷姷跟小淵領進家呀。”
“快,咱們進去說話。”
她說話清脆,看著極為爽利。
“對。”齊老夫人破涕為笑,一手拽著一個,拉著秦舒禾姐弟倆往裡麵走。
長寧侯府是三進的院子,長廊廣廡,空闊有餘。隻是與臥房一樣的陳設極少,相比京城其他世家宅院奢麗的裝點,這裡少了花哨,至多可見色澤單一的木雕飾,秀致卻也清冷。
先皇重文輕武,長寧侯一家至少二十年武將不受重視。
長寧侯沈家十五歲以上的男兒皆駐守邊疆,家中留下老幼婦孺,十分惹人心疼。
秦舒禾心裡更加懊悔,進了齊老夫人院裡,剛踏進廳堂,直接跪下,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秦淵看姐姐跪在地上,也跟著跪下,給齊老夫人磕頭。
“孩子,快起來。”管氏,葉氏跟在後麵嚇了一跳,連忙去拉她。
秦舒禾抬起頭,兩行熱淚從臉上滾落下來,她執拗的磕了三個頭才出聲,“姷姷不孝,現在才來看望外祖母。”
話沒說完,齊老夫人被秦舒禾惹的又是流下淚來,趕緊過來拉她,“好孩子,快起來,外婆不怪你,昂,不怪你,快起來。”
管氏在一旁勸,“姷姷快起來吧,你不起來外祖母才要傷心。”
齊老夫人哭的不能自已,旁邊的倆夫人拽不起來秦舒禾,也被惹紅了眼眶。
這時從門外來了一人,一把把秦舒禾跟秦淵,輕而易舉的從地上拽了起來。
秦舒禾隻覺得鉗住自己胳膊的那隻手十分有力,若是有心,能直接把她的胳膊擰斷。
她驚愕抬頭,撞向一雙清亮的眸子裡,被對方沉穩的眼神,安撫下來。
秦舒禾剛剛就想起來,頭磕的太實誠傷到了膝蓋,腿麻。頭一次來見外祖母,來的這麼晚,磕頭是應該的。
讓她詫異的是,扶她起來的是個身高六尺的姑娘,個子高她一個頭還多,需要揚著頭看。
這姑娘的皮膚是小麥色,力氣十分大,長相頗為英氣。
是個十分有壓迫力的女孩子。
秦舒禾知道她,是長寧侯府大夫人的女兒,她的大表姐,名字叫沈悅。
成為遊魂飄蕩的那幾年,她也為這個未曾相識的大表姐其遭遇心急,可惜過。
如今世家子弟喜歡的嬌柔秀美的姑娘,大表姐孔武有力的名聲在外,一直無人上門提親。
後來嫁給一寒門子弟,那男人連舉人都沒考過,卻十分嫌棄大表姐,說大表姐長的粗魯,夜裡兩個人躺床上,還以為是在睡一個男人。
他拿定了大表姐不會往外說,悄悄往屋裡納了好幾房美妾,甚至當著大表姐的麵,與美妾歡好,還要讓大表姐在一旁看著,學著。
後來,長寧侯府的男兒戰死沙場,府裡的女人皆殉死,大表姐知曉後,毫無猶豫的提劍砍了那男人,隨後也抹了脖子。
她的婚事惹大舅母操心許久,嫁的男人不好,也硬生生自己扛了下來,不往長寧侯府吐露半句。
秦舒禾心疼她,也覺得她可惜。
大表姐其實長的十分耐看,隻是個子高,力氣大,又不愛說話才顯得沉悶無趣。
但她很喜歡大表姐,大表姐是會武的,若不是掛念長寧侯府,她踏入江湖也能是個響當當的俠女。
不像她,被砍去臂膀後,就成了圈在靖安侯府後院的金絲雀。
大表姐能一劍砍了那男人,她死前都沒近的了封卿禮的身。
秦舒禾見到她十分高興,伸手握住了大表姐的手,露出一個和善的笑意,“謝謝大表姐。”
沈悅被秦舒禾明豔的笑容笑的臉紅,愣在那裡說不出話來,被親娘拍了一巴掌才反應過來,“不客氣。”
“表,表妹真好看,快,快進去坐。”
她臉紅彤彤的,手足無措的引著秦舒禾亂指揮,把老夫人都擠一邊去了,還是秦舒禾拉著老夫人,才沒把老夫人給落在後麵。
管氏被女兒氣的,臉上的笑維持不住,想上去擰她耳朵。
見到表妹臉紅結巴什麼?一個姑娘整得像個不懂事的毛頭小子,本來親事就難,還不知道收斂性情。
管氏在心裡長歎了一口氣,臉上還是極熱情的笑。
見外孫女跟大孫女親近,齊老夫人心裡更加開心,揉了揉秦淵的頭,拉著倆姑娘往裡麵走。
她把秦舒禾直接拉到軟座上,挨著她坐下,拿出帕子,伸出顫抖溫熱的手,仔細給秦舒禾擦了擦眼睛,“快給我說說,你這兩年過得好不好?”
與此同時,長寧侯府前院書房裡,老侯爺坐在下首,擰著眉沉思。
坐在上首的是一男子,身穿月白色織金蟒紋常服,金線壓邊。他皮膚白淨,眉如墨畫,神明俊朗,眸光掃過時矜貴逼人。
然而臉色微白,唇色淺淡,似帶著病容,倒少了些壓迫感。
“侯爺,十年內北涼必會發兵攻打,你可有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