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兩個你來我往的人好容易消停了，老邢笑著道：“看你們這麼熟絡了，我挺高興，中午就留下來一起吃頓飯？”
楚原沒說話，靜靜地等著對方開口。
果然，她習慣拒絕。
老邢將桌上的筆記本一收，連說客套話挽留的意思都沒有，“也好，我們食堂的飯菜實在是有點倒不如你們自己出去找個地方好好吃頓飯。”
“附近有不少好吃的地方，小江，你帶著小楚他們過去，你對這裡比他們要熟悉多了。”
江檸看著老邢那雙帶著笑意又不似什麼好意的雙眼，埋下頭，不怎麼有底氣地拒絕：“下午我還約了客戶呢。”
楚原看著她不擅長說假話的模樣，都懶得拆穿。
老邢擺擺手，“行行行，知道你忙，走走走，我送你們出去。”
在身後，老邢跟楚原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趙淩然恨不得豎著耳朵貼上去聽也沒聽清，更彆提還離了他們有一些距離的江檸他們了。
“江總你在這邊等著吧。”孫超拿走江檸手裡的文件袋，“你就彆走過去了，我去把車開過來。”
江檸同意了，站在大門口等著。
趙淩然瞅了一眼楚原，“簽了合同一大喜事，你這是什麼表情？”
楚原懶得搭理他，更不會把剛剛邢主任跟他的聊天內容透露給他，這哥們兒的嘴可不是保險箱。
對於楚原淡漠的態度，趙淩然已經習以為常，不僅不為此收斂，經常還會變本加厲，絲毫不在乎會不會被唾棄。
“我現在有點相信這江總跟邢主任的關係匪淺了，老佛爺都親自出麵了，還分了她一半做，看看剛剛邢主任那樣，對她可真是上了心的，那是絲毫不加掩飾的偏愛啊。”
楚原橫了他一眼，“我給你推薦一家八卦雜誌社吧，你去麵試去，憑你這本事，當一個稱職的狗仔還是沒問題的。”
“切。”趙淩然一點不生氣：“好歹錦域也有我的一份，休想趕我走。”
“你放心，你的那份我會照價給你，絕對不少一分。”
“我錯了哥，我錯了老大！”趙淩然舉手投降，“我相信老大是對我不離不棄的。”
江檸扭頭發現楚原他們竟然也沒走，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她聽不清，也懶得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地往門邊兒上站了站。
停車場頗有些繞，孫超突然想到自家領導是個連用導航都能迷路的人，這要單獨來取個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車庫門呢。
想想就覺得好笑，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身邊飄過一個人影，他覺得似曾相識但未仔細斟酌，正要取了車趕緊過去，對方卻攔住了他的去路。
孫超很努力地想了想眼前這個身材偏瘦的男子到底在哪兒見過，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這是做到大生意了，走路都能笑出來。”來人先開了口。
對於這種陰不陰陽不陽的口氣，孫超討厭得很，不想搭理，想趕緊走人，對方的話卻讓他猛地收住了腳步。
“你們江總可真是女中豪傑啊，還真沒有她搞不定的男人。”
話，難聽了些。
孫超猛一轉身，“嘴巴給我乾淨點！”
這是他有史以來說話最消耗體力的一次。
他向來主張退一步海闊天空，但江總是他奉為至上的存在，他容不得彆人玷汙半分。
平時那些難聽的話不在他麵前說就罷了，眼前這人就這麼赤裸裸地當著她的麵侮辱，他突然就覺得像有人在他的頭上拉了一泡屎，惡心至極。
他想起來了，此人是曾一凡公司的銷售員。
曾一凡，那個油腔滑調，喜歡八卦的男人，養的員工還真是跟他差不多，真是將熊熊一窩的典型案例。
孫超走近來人，個頭相當，站不出什麼氣勢，於是將眼神斂了斂，儘量讓自己氣勢上顯得略勝一籌。
“彆動氣啊。”來人深知他並不是什麼硬茬，“話都是這麼說的，你就這麼聽著唄，都什麼年代了，這種事再正常不過了，女人出來乾總比男人要方便得多，你說是吧，孫大設計師。”
這就是競爭失敗心裡不平衡導致的心理扭曲，妄圖從嘴上占點什麼便宜來填補內心的缺失。
“有本事自己也去做個大單回來，成天陰陽怪氣的！是非這個，是非那個，真是丟咱們男人的臉。”孫超不擅長跟人發生口角之爭，拚命地搜尋著最惡劣的用詞。
可說出來後總覺得程度還不夠，又細細地回想了一下前台小韓平時是怎麼招待不友善之人的。
氣勢，對，氣勢！
孫超挺直了胸背，努力讓自己平靜地對待這件事，但小心臟已經怦怦地跳出了超高的心率。
“丟臉？”來人不怒反諷刺，“你都不怕丟臉，我有什麼好丟臉的，至少我光明正大的做事，不像某些人，靠討好男”
話沒說完，人直挺挺地往後歪了去，要不是腳步紮得穩，怕是要屁股開花了。
孫超覺得自己的拳頭著實弱了些，後悔平時沒多多鍛煉。
“我艸！”
男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沒想到平時看著老實忠厚的男人竟然也有這麼彪悍的一麵。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隻覺得血氣上湧到大腦，平時不能讓自己吃一點虧的癖性就暴露了出來，挨的這頓打，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拳頭揮來，兩人扭成一團。
這舉動來得太突然，一個開了句低俗的玩笑，另一個卻當了真，心裡都憋著氣，誰也不肯讓著誰。
前來取車的，看見這一幕，不但沒勸架，反而樂嗬嗬地看著，權當是免費看了一場搏擊真人秀，甚至有些人已經掏出了手機，邊錄著視頻邊吆喝著，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嘴臉。
這邊江檸等了半天，始終不見孫超的影子，心裡有些急了。
對麵跑來一個人，“你是江總吧，溪韻的江總，對吧？”
來人氣喘籲籲，深呼吸了幾次才能正常的說話。
江檸點頭點得莫名其妙。
“快跟我走，你們公司的人，在停車場那邊打架呢！”
江檸覺得他肯定是認錯人了，他們公司數來數去那些人，還真找不出一個會惹事打架的。
來人見她沒有動步的意思，又道，“你咋還不信呢，我說的是真的，那人叫孫超是吧，是你公司的是吧，我是邢主任單位的，你來過幾次，你不認識我，但我見過你的。”
明白了！
孫超，打架？怎麼可能！
江檸連忙跟了上去，幾乎是小跑著去的，一路都在想著對方是不是認錯了人。
停車場，圍了一群人，來人在前頭領著江檸，倒是避免了她受人群的擠壓。
走到人群圈裡，江檸真的是，驚呆了！
那扭成一團的其中一個，頭發蓬亂，衣衫不整，嘴角邊還掛著彩的，還真是她那可愛的員工。
不明原因，就一眼瞥見他那倒黴透頂狼狽不堪的樣子，讓江檸第一次認識到，原來人真的都有兩麵性的。
誰能想到，這個平日裡安分守己，老實巴交的孫大設計師，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跟人乾架。
周遭人群，冷眼旁觀，指指點點，可悲得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上一句好聽的話來阻止這場無畏的鬥爭。
大概是生活真的太無聊了，需要這種更無聊的東西來調節。
江檸走上前去。
孫超瞥見了領導的到來，就像意識到做錯了事的孩子，想要停止直到現在才覺得十分幼稚的舉動，奈何對方死死的揪著他不肯放手。
他鉚足了吃奶的力氣，狠狠地一推，對方沒扛得住這力度，兩個人這才分離開來。
“小心！”突如其來的叫聲讓周遭的人都嚇了一跳。
江檸熟知這聲音，心裡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就像自家的孩子在認識的人麵前做了錯事，她這個當家長的比這不省心的娃還感到不好意思。
連連後退的挑事者，腳底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絆倒在地，屁股終於實現了開花，這讓沒占到多少便宜的孫超感到十分的舒暢。
絆倒他的，正是江檸的那隻腳。
堅硬的皮鞋底踩在她的腳背上，雖然成功地達到了她想達到的目的，但是她的腳背也實在很疼，疼得她差點沒控製住表情。
江檸忍著疼痛，裝出了若無其事的樣子，看也不看地上四仰八叉躺著的人，伸手招了招自己的可憐又有點可愛的心腹。
“過來。”
孫超走過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心虛地看了一眼江檸，不敢說話了。
“傷著哪裡了？”絲毫不在乎周遭的看法，她在他身上左右前後地檢查了一遍，直到確認沒什麼大傷後，這才放心了下來，用幾乎隻有兩個人可以聽到的分貝責怪道：“你可真是給我長臉。”
“他罵你難聽的話，我氣不過！”自知做法不對，但不覺得後悔，孫超將嘴裡的一股血腥味兒，硬是吞了回去。
江檸從包裡取出餐巾紙遞給他，“讓你平時多運動吧，這下知道運動的好處了吧，回去寫個檢討，瘦得跟猴兒似的人你都打不過，是該好好反省了。”
孫超半張著嘴，半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