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小時候的記憶,陸衍其實記不太清楚了,當然,他也覺得那段記憶沒什麼重要的,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吧。
可是自從有了喜歡的人後,那段記憶反而好像是越來越清晰。
他還記得那間小小的猶如囚籠一般的白色房間。
穿著白色衣服的孩子,一次次的承受著腐爛的痛苦,又一次次被他們開發的所謂的新藥物治好。
那些大人說,這都是為了人類的進步。
所以他得忍受病痛,也得忍受饑餓,這些都是為了能夠提取到人類極限是什麼的重要信息。
很多時候,他會蜷縮在床角,疼得受不了便會咬著自己的衣角。
一開始,他實在是餓極了的時候,向外麵的觀察員伸出手求助,對方偶爾或許會扔一點吃的東西給他。
但後來,他再次伸出手去要吃的時,沒人會來憐憫他。
“餓……好餓……”
外麵的實驗員看到爬到玻璃窗邊緣的他,嫌棄的又躲遠了一些。
透過玻璃窗,他看清了自己的模樣。
不斷腐爛又重組的孩子,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肌膚,他很惡心,像是一攤爛泥巴,還在散發著令人惡心的腐爛味,臭得令人難以忍受。
像他這樣的人……不對,他連人都算不上。
陸衍後來學會了不再喊疼,也不再喊餓,因為他知道不會有人來幫自己,而叫出聲音來也隻不過是讓他浪費力氣而已。
似乎有了習慣兩個字後,他就能告訴自己,其實疼痛也不再疼了。
陸衍看著隔壁房間同樣穿著白色衣服的人一批批的進來,又一批批的離去,再也不回來。
這些人裡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對於那些穿著實驗服的人們來說,這些人都是用來研究人體承受能力的素材。
su的人渴望研究出一種藥物,能夠讓“死亡”重獲“新生”的藥物,這一定是能改變世界進程的神跡。
大多撐不住的試驗品在第一次死亡的實驗裡就會失去生命,又或者是因為基因改造而成為畸形人。
隻有陸衍,忍受了一次一次的死亡,即使腐爛,卻也始終會留著一口氣,好像就是他們渴望的會不斷“新生”的那個人。
所以他成了被困在實驗室裡最久的人。
到了後來,那些人看他的目光越來越狂熱,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確實是連人都算不上了。
所以在那麼一天裡,他掰斷了自己被繩子綁住的手臂,從實驗台上跑了下來,一場燃燒起來的火焰一發不可收拾,將所有的一切燃燒殆儘。
而處於火焰中央的他,在高溫與灰塵裡竟然並沒有感到恐懼,而是有了一種興奮的癲狂。
燃燒吧。
這場火應該再燃燒的更熱烈一些,最好是把整個世界都燒起來!
黑色的霧氣籠罩在上空,好似將這個罪惡之地包裹起來,用與世隔絕般的假象,迎接著一個又一個會踏進這個死亡之地的不幸兒。
陸衍感覺到了一陣緊悶的窒息,那些清晰的記憶突然都變得模糊了,睜開眼,他呆呆的看著坐在身上的女孩,忽然連自己夢到了從前這回事都忘了。
“渺渺?”少年才剛醒來,睡眼惺忪,嗓音裡還透露著幾分困倦,軟軟的,能讓欲壑難填的女孩聽得耳朵麻麻的。
夏渺捧著他的臉,“你剛剛做噩夢了?”
他做噩夢了嗎?
陸衍兩眼茫然,“我不記得了。”
夏渺伸出自己的一隻手給他看,“我的手都被你掐紅了!”
陸衍慌忙說:“對不起,渺渺!”
夏渺收斂了要找他算賬的可怕模樣,趴下來躺在他的身上,臉貼在他的胸膛,嘴裡嘀嘀咕咕,“最大的噩夢就睡在你身邊了,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陸衍反應了一會兒,“渺渺不是噩夢。”
夏渺“哼哼”兩聲,“我可是很難伺候的,當然,那是因為我足夠優秀,所以難伺候也是應該的,你要是敢惹我不高興,我肯定是要找你算賬的,你遷就我是應該的,但是我不需要遷就你,懂嗎?”
陸衍眨眨眼,說了句:“冷。”
夏渺趕緊把被子拉起來裹住他,將漏風的被角趕緊掖好,“還冷嗎?”
她抬頭看他,恰好對上了他的視線,她突然有些不自在,“我隻是……隻是怕你生病了,我照顧起來太麻煩而已,才不是因為我喜歡你,比你喜歡我多呢!”
陸衍“哦”了一聲。
夏渺不服氣的抓著他頭上最近變得柔軟的黑發,“你說,是不是你喜歡我更多一些?”
她的勝負欲總是有點奇怪。
陸衍最近有學聰明,所以他果斷回答:“是,我喜歡渺渺多一些。”
夏渺輕而易舉的被哄高興,在他唇角親了一口,“算你識相。”
陸衍眼眸發亮,腦袋上的呆毛興奮的翹起來,不論被她怎麼撫平都按不下去。
算了。
夏渺拉著他起來,“今天是周末,但我們現在不能睡懶覺,我們答應了大高個的,要幫他追求我的好朋友!”
她之所以會這麼熱心腸,完全是心裡有鬼,差點就把一對有情人給拆散了,她有罪!
夏渺早就做好計劃了,她先邀請方可愛去綜合樓的活動室,然後大高個捧著一束花出現,當然,捧花這件事是陸衍想出來的。
但問題來了,去哪兒弄花呢?
陸衍與夏渺齊齊看向窗外的那片花園,又很有默契的對視一眼,兩個人眼睛裡冒出了同樣的惡作劇般的光。
夏渺說:“得小心一些。”
陸衍說:“不能讓老園丁發現。”
兩個人牽著手,發出了同款的“嘿嘿”的笑聲,他們悄悄地跑到了花園裡,蹲下身子,兩個人緊緊的挨在一起,做著辣手摧花的壞事。
無頭女把一顆鑽石雕刻的腦袋裝在了脖子上,閃閃發亮的,她很喜歡。
連體嬰兄弟端著一盅佛跳牆,一邊吃一邊說:“不用管管那對狗情侶嗎?”
前天,陸衍帶著夏渺偷偷的把無頭女的腦袋藏了起來。
昨天,陸衍帶著夏渺把連體嬰兄弟的餐具都塗上了一層蠟。
今天,陸衍居然帶著夏渺來偷花了!
陸衍本來就是個閒不住的笨蛋,自從有了女朋友之後,他就更是閒不住,又因為夏渺這人事事配合他,他有了喜歡的人撐腰,更是變本加厲,已經到了人厭狗嫌的地步。
老園丁看了眼花園裡悉悉索索的兩道人影,悠哉的喝了口高級紅茶,笑嗬嗬的說了一聲:“熱鬨一點,不也挺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