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僵硬的身體，在方詩涵最後那句近乎卑微的祈求中，終於徹底鬆弛了下來。
他沒有立刻說話，也沒有推開她，隻是任由她像隻尋求庇護的小動物般，將滾燙的額頭抵在他的胸膛。
夜風吹拂著天台，帶來遠處城市的喧囂，也帶來了近在咫尺的、屬於她的氣息和溫度。
她的心跳，隔著衣物，依然清晰地傳遞過來，急促而有力，敲打著他沉寂已久的心湖。
他低頭，看著她烏黑的發頂，能想象出她此刻緊閉著眼、長睫輕顫的模樣。
剛才那個突如其來的吻，帶著孤注一擲的勇氣和深藏多年的情意。
那份柔軟、那份帶著顫抖的堅持，以及此刻她全身心依賴的姿態，都讓他無法再保持全然的疏離。
從大學時代那個總是安靜、喜歡對著天空發呆的校花，到如今站在他麵前，坦誠、脆弱卻又無比勇敢的女人。
他一直知道她是個善良、純粹的女孩，隻是從未想過，這份純粹底下，竟燃燒著如此熾熱而持久的火焰，而火焰的方向，一直是他。
他想起了她說的星星，說她自己就像那微弱的星光。
可此刻，他感受到的，卻是一顆恒星爆發般的熱烈和引力。
他緩緩抬起手，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輕輕地、帶著安撫意味地，放在了她的背上。
她的身體微微一顫，但並沒有躲閃，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種許可，依偎得更緊了一些。
“詩涵，”蘇白終於開口，“抬起頭，看著我。”
方詩涵的身體僵了一下，猶豫。
她害怕看到他眼中的拒絕，或者更糟的，是同情。
但蘇白的手穩穩地放在她背上。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了頭。
眼眶還是紅的，裡麵氤氳著水汽，但她努力睜大眼睛，看向他。
星光和城市的光芒映在她濕潤的瞳孔裡，碎成一片迷離的光點。
蘇白的目光很深邃，也很平靜。
沒有她想象中的不耐煩，也沒有憐憫，隻有一種複雜的、認真的審視。
“我聽到了，”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到了。還有你做的。”
他頓了一下，目光不自覺地掃過她依舊泛紅的唇瓣，很快又移回她的眼睛，“我也感受到了。”
方涵詩的臉頰瞬間又紅透了，下意識地想彆開視線，卻被他專注的目光牢牢鎖住。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也知道你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把這些話說出口，做出來。”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
方詩涵的心跳稍微平複了一些，但依然懸著。
她不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麼。
蘇白看著她眼中的忐忑不安，微微歎了口氣，目光變得更加柔和。
“你剛才說，你覺得自己像一顆微弱的星星，害怕被城市的光芒淹沒，害怕需要代替誰才能有位置。”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背後的衣料。
“詩涵，你聽我說。”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星辰。也許亮度不同，也許距離遠近有彆，但每一顆星星都有它自己的軌跡，自己的光芒，自己的價值。從來不需要去和霓虹燈比耀眼，也不需要去取代任何一顆已經隕落或者依舊閃耀的星。”
他的目光坦然而真誠，直直望進她的眼底深處。
“對我來說，也是一樣。”
“顧雪芙是過去，那段經曆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需要時間去整理，去麵對。但這並不意味著，我的世界裡，從此就隻有一個黯淡的空位，等著誰來填補。”
“你，方詩涵，”他清晰地念出她的名字，眼神裡帶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溫和與堅定，“你從來不需要代替誰。你的善良，你的純粹，你對星空的執著，你剛才不顧一切的勇氣，還有你藏了這麼多年的心意”
“這一切，都隻屬於‘方詩涵’這個人。獨一無二，無可替代。”
方詩涵的眼睛猛地睜大了，水汽瞬間凝結，彙成大顆的淚珠，毫無征兆地滾落下來。
他懂了。
他真的懂了。
他沒有因為她的“出格”而厭惡她，沒有因為她的“卑微”而輕視她。
他看到了她的不安，她的恐懼，並且用最溫柔、也最堅定的方式，給了她回應。
“所以，”蘇白看著她滑落的淚珠，抬起另一隻手，用指腹輕輕拭去她臉頰上的濕潤，“你不需要擔心自己是不是足夠亮眼，不需要害怕自己是不是來得太晚，更不需要覺得自己需要成為誰的影子。”
他的指尖帶著微涼的溫度，觸碰到她滾燙的皮膚，讓她忍不住輕輕顫抖。
“以後，不管發生什麼，”
“我的身邊，永遠都會有你的位置。”
“這個位置，隻屬於方詩涵。誰也代替不了你，你也不需要去代替誰。”
這句話，像一道溫暖的光，瞬間穿透了方詩涵心中所有積壓的陰霾和不確定。
她不需要他立刻愛上她，不需要他承諾未來隻屬於她一人。
她隻是希望，在他心裡，她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影子，不是一個需要排隊等待的選項。
而蘇白，用他獨有的方式，給了她這個答案。一個無比珍貴，無比重要的答案。
她再也忍不住，淚水決堤般湧出，卻帶著釋然的笑意。
她用力地點頭，哽咽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嗯嗯！我知道了蘇白，我知道了”
她不需要更多了。
真的不需要了。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的等待和堅持，所有的不安和勇氣，都有了意義。
他承認了她的獨特性，肯定了她的價值，並承諾了她在他人生的坐標裡，永遠有一個不可動搖的位置。
這就夠了。
對於此刻的方詩涵來說，這已經是她能奢求的、最好的回應。
她抬起淚眼朦朧的臉，透過模糊的視線，看著蘇白溫柔而平靜的眼眸，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安寧。
夜風吹來。
這是自從蘇白回到星明城後，她所感受到的，最溫暖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