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箋稀裡糊塗成婚了。
新婚夫君的溫柔沉靜又體貼,非常快速的帶著她進入了狀態,並適應了這段關係。
他話不多,模樣又好,名字也與她相配——玉珩,玉箋,聽起來像是一對天造地設的名字。
婚後第二天,玉珩便帶著她搬了家。
新家位於一片漆黑的海邊,海水深邃幽暗,隱隱透出些不祥。
但住下來還算有滋有味。
唐玉箋問玉珩,“這片海叫什麼名字?”
玉珩回答,“無儘海。”
沒聽過。
她又追問,“為什麼我們要搬到這兒來?”
玉珩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語氣平靜,“我在這裡還有些事要做,做完後可以隱居,屆時你想去哪都可以。”
唐玉箋皺了皺眉,覺得有些奇怪,“我們現在跟隱居有什麼區彆?”
玉珩沒有主見,總是順著她的話說,“沒有區彆。”
算了,沒主見就沒主見吧,湊合過吧。
唐玉箋推斷可能是他在這裡做事,因為提到搬家時他還有點遲疑,說如果唐玉箋不願意的話,那他就不在此處停留了,直接帶她離開,找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
但唐玉箋想,無所謂,住在哪裡都行。
何況玉珩每日回來都給會給他帶一些小禮物。
雖然他不善言辭,但是他眼光不錯。
第一日,玉珩出門再回來,帶回了許多靈果佳釀,以及層層疊疊的食盒。香氣撲鼻,靈果色澤鮮豔欲滴,酒液清洌甘甜。
唐玉箋隻覺得滿口生香,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玉珩就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吃。
第二日,玉珩帶回兩箱東西。
唐玉箋打開後發現裡麵整整齊齊地碼著話本。她隨手拿起一本翻了翻,發現正是她喜歡的類型。
她抬頭看向玉珩,有些震驚,“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看這些?”
玉珩仍舊是那副話很少的樣子,“猜的。”
還挺會猜。
唐玉箋抿了抿嘴,心裡卻有些甜滋滋的。她抱著話本仰躺著品讀,玉珩則在一旁偶爾為她添茶,偶爾為她剝幾顆靈果。
第三日,玉珩帶回了許多漂亮的衣裙和珠釵玉飾。
衣裙的料子柔軟輕盈,珠釵玉飾精致華美,唐玉箋試穿後覺得自己美得要命,站在銅鏡前轉了幾圈,忍不住笑了起來。
玉珩就在旁邊看著她換。
偶爾在她的強烈暗示下讚美幾句。
每日他出門再回來,帶的東西都有新不同,次次都是她喜歡的,於是唐玉箋開始期待玉珩每天離開,離開後又等著他回來。
隻要玉珩出門,她就默認玉珩去打工養家了。
到了晚上,唐玉箋喜歡抱著玉珩的腰,趴在他身上,聞著他衣襟處傳來的淡淡香氣。
香得她飄飄欲仙,有些沉醉。
要命,一個男的這麼香做什麼?
玉珩似乎察覺到她不停蹭蹭聞聞的小動作,將手放在她的後背上。
頓時,令人通體舒暢的暖熱氣流順著他的掌心蔓延到唐玉箋全身,她渾身更無力了,感覺自己化作了一灘水平融化在玉珩身上。
半天,她嗓音飄忽的問,“這是什麼?”
玉珩說,“仙氣。”
唐玉箋驚訝,“你還有仙氣?”什麼來頭?
他不置可否,說,“這樣你會好受一些。”
很快唐玉箋就不問了,嗚嗚咽咽的,趴在他身上小聲哼哼。
玉珩收回手,唐玉箋又拽住他的手,臉頰紅紅,扭扭捏捏,欲言又止。
玉珩很輕的笑了,揉她的頭發,從善如流將手又放回她背上。
於是唐玉箋又化作一灘水融化在他身上,透著薄紅的臉頰埋在他懷裡,嘴裡斷斷續續發出一些細小而沒有意義的聲音,抵著他頸窩小口小口喘氣兒。
他的手溫柔地撫摸著唐玉箋的後背,她就哼哼唧唧地黏在他身上。
剛開始,她還有些不太熟悉的羞澀,到了後麵天天掛在他身上,變成了人形掛件。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唐玉箋漸漸習慣了這片無儘海的生活。
和玉珩在小境界裡過起了他耕田來他澆水,他喂雞來他養鴨的生活。
唐玉箋整日就在一旁坐著曬太陽,認真地品讀那兩大箱話本,看著玉珩來回忙碌。
玉珩時不時會給她帶上些吃了身體會很舒服的果子,唐玉箋便一邊磕著果子,一邊指揮他做這些做那些。
她的宅院周遭應當還有許多彆的人家在住,風格詭異的樓閣庭院錯落而立。
有些屋簷高翹如獸角,黑瓦上爬滿了暗色藤蔓,有的庭院圍牆上嵌著堆砌的白骨,有的門縫間會滲出縷縷黑霧。
裝修樣式各有各的陰間。
唐玉箋書看得差不多了,在家裡待得無聊,琢磨著想搞好鄰裡關係。
一日飯後,她興致勃勃地拉著玉珩出門散步,打算一一拜訪附近的鄰居。
她心想多聊幾句或許還能交上幾個朋友。
然而,現實卻與她想象中的大相徑庭。
她敲開第一戶人家的門,門縫中露出一張布滿鱗片的臉,眼睛狹長如獸類。那人一見到她,臉上的鱗片瞬間豎起,像是受驚的獸類,慌忙將門“砰”地一聲關上,隻留下一句含糊不清的“家中無人”。
唐玉箋愣了一下,轉頭看向玉珩,滿臉不解,“他明明在家,為什麼說家中無人?”
玉珩收回目光,帶她去下一戶人家,“或許是不方便見客。”
唐玉箋點點頭,第二戶開門的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皮膚黝黑如墨,額頭上生著一對彎曲的角。
男子視線越過唐玉箋,往她身後看去,瞳孔猛地收縮,臉上的肌肉抽搐不止,像在極力壓抑著某種恐懼。
唐玉箋跟他招手,“你好,我在這附近住。”
那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有點難看的笑。
隨後迅速後退幾步,將門重重關上。
“……”唐玉箋一臉無措,轉頭看向玉珩。
玉珩站在她身後,目光幽深,語氣依舊平和,“許是他自知麵容醜陋,怕嚇到玉箋。”
“……或許吧。”唐玉箋表示理解。
可接下來的幾戶人家,情況大同小異。
開門的那些人明明自己都長得奇形怪狀,卻俱是一副很害怕他們的模樣,要麼表情惶恐怪異,要麼乾脆退避三舍。
唐玉箋有些失落,懵懂迷茫的看向玉珩,“為什麼他們都不願意跟我交朋友?”
玉珩遲疑了一下,問她,“玉箋想同他們交好嗎?”
唐玉箋點頭,“當然了。”
和諧的鄰裡關係不是很重要嗎?
她垂著眼睛悶悶不樂,“難道他們不喜歡我嗎?”
說這話時她好像真的十分苦惱,像個小掛件一樣掛在玉珩身上,睫毛嘴角都耷拉著,顯得有些可憐。
玉珩凝眉看著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會。”
唐玉箋又說,“可是我很喜歡出去交朋友。他們跟我不是一個族的,他們會不會不願意跟我交朋友?”
說這話時,她坐在玉珩的腿上。
玉珩摸了摸她的頭發,正色道,“他們定是願意同你交朋友的。”
“真的嗎?”唐玉箋不太自信。
從一個絮絮叨叨的話嘮掛件變成了一個多愁善感的掛件。
“嗯。”
玉珩給她渡仙氣,“真的。”
第二日,唐玉箋出門時,讓玉珩給她備了一些靈果仙釀當禮物,背著竹簍,在玉珩鼓勵的眼神下出門交朋友去了。
她試探性敲開一戶人家的門,原本不抱希望,沒想到對方戰戰兢兢地打開門,還對她露出笑容,嘴裡甚至說著歡迎她來玩之類的話。
唐玉箋羞澀地將禮物遞過去。
對方誠惶誠恐地接過來,又回贈了許多東西。
當晚回家後,唐玉箋感歎,“這次大家都很熱情好客,你說的對,他們果然會喜歡我。”
玉珩摸摸她的頭發,“是的。”
唐玉箋興致勃勃,“明天我還要繼續同彆人交朋友!”
玉珩給予鼓勵的眼神,“嗯,去吧。”
很快,唐玉箋就跟周遭的妖魔鬼怪都成了好朋友,那些人見了她,也都表現得很熱情。
交朋友很好,還有禮物收,唐玉箋很喜歡。
然而,幾日後,唐玉箋再次去拜訪鄰居時,發現門內空空蕩蕩,一連許多戶人家都是空的。
竟然都搬走了。
玉珩從無儘海回來時,見唐玉箋垂頭喪氣地坐在門檻上,手中捏著一本沒翻開的話本,神情懨懨。
他走近,蹲在她麵前輕聲問,“怎麼了,玉箋?”
唐玉箋抬起頭,眼中帶著幾分惆悵,“附近那幾戶人家搬走了。昨天還好好的,今天一推門,每一戶的院子裡空蕩蕩的,連個影子都沒留下。”
玉珩指尖在她下巴上輕輕摩挲了一下,他神色如常,對她說,“或許是臨時有事,還會搬回來的。”
唐玉箋點點頭,抱住他的腰,額頭習慣性抵著他的頸窩,低聲喃喃,“你說他們會不會是因為不喜歡我才搬走的?”
玉珩腳步一頓,嗓音柔和,“不會。”
第二日,唐玉箋吃完飯出門散步,路過一戶人家門前時,被人喊住。
她停下腳步,發現是隔壁那個笑得比哭還難看的鄰居。
她很高興地同人打招呼,“你回來啦?”
鄰居點頭,笑得勉強,可能是因為妖魔的緣故,笑起來總是不太好看。
他急切慌張地對她解釋,“昨日、昨日我出門探親,不在家,忘記提前跟你說一聲,心裡很內疚,求姑娘饒恕……”
唐玉箋連連點頭,有些疑惑,覺得哪裡不太對,仔細想又想不出不對在哪。
那戶鄰居之後,接連幾家長相奇形怪狀的鄰居都在門口等候,一見她便急匆匆地上前解釋。
鄰居都好熱情,還給她帶見麵禮。
唐玉箋回家後很高興,她覺得這就是她夢中想要的生活。
吃喝玩樂,閒來無事看看話本曬太陽,出門溜達還能遇見熱情好客的鄰居,以及任勞任怨的夫君。
隻是某天夜裡,唐玉箋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她看到他高高在上,看她的眼神很陌生,她站在白玉製成的台階上,眼睜睜看他與自己擦肩而過。
醒來後,她忍不住遷怒,玉珩倒是脾氣一如既往的好。按她說的那樣,用那雙修長如玉的手,親自將三進三出的院子仔仔細細擦了一遍。
連廊柱上的雕花縫隙都不曾遺漏。
做完這些,他走到唐玉箋麵前,微微俯身,目光溫和地看著她,“還有什麼不開心的嗎?”
原來他知道她在發泄?
唐玉箋頓感內疚。
支支吾吾將夢境告訴了玉珩。
玉珩聞言沉默片刻,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告訴她,“以後不會再有這種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