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那孽子所為!”
“他怎會起意殺害同門?”
雲桑上仙急切地辯解。
“仙君,請您相信我,我與此事真的毫無瓜葛!”
雲桑上仙被從仙境家中強行帶回,原本已經被迫退了宮主之位,如今又被押送至靈霄殿,心中滿是冤屈,隻覺得這是一場無妄之災。
玉珩仙君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他知氏族之間關係錯綜,盤根錯節,也知水至清則無魚,過剛易折。
因此,若不將事情提到他麵前,他不會過問。
可殺害同門是不可逾越的底線,是大錯。
“若是連這點底線都無法守住,雲桑,你不該為仙。”
玉珩仙君語氣平和。
定了雲桑的命。
至此,仙域會少一位上仙,凡間許是會多出一個肉體凡胎。
許久之後,有隨侍在身後傳音。
雲桑上仙不願離開仙界,散儘仙力,剝去仙骨,被押送到誅仙台時,一頭撞在了界碑上。
這樣的事倒也不算罕見。
做慣了仙的,總不願下凡,尤其是曾經結過仇的,若是被仇家報複,多數活得生不如死,甚至可能入畜生道。罪仙們為了那一口尊嚴,總是如此。
可聽到的消息的仙,仍是人人自危。
畢竟在他們眼中,雲桑沒犯什麼大錯。
偶爾對上周遭侍仙的目光,玉珩能從他們眼中恭敬之外,看到許多畏懼惶恐。
他們都怕他。
玉珩踏入靈霄殿。
他獨自走在玉橋上,殿外兩列仙侍垂袖站定,再也沒人跟上。
四周一片寂靜,隻有極輕微的腳步聲。
從此處到內殿,也不會有人再敢出現在他麵前。
玉珩與天道同頻,一舉一動皆受自身是非曲直的束縛。他無法理解旁人的情感,旁人也無法理解他,無形之間將他隔閡,靈霄殿無非是一個好看些的牢籠。
他在這些仙心中,終究是懸在他們頭頂的誅仙劍。
隻是有時,玉珩也會不解。
既然怕,那為何要將自己從鎮邪塔請出來呢?
……
“就因為他不懂通融,眾仙就一同請命,將玉珩仙君送進了鎮邪塔,讓他一直住在那裡?”
唐玉箋難以置信,“可如果仙界有需要他的地方,還會將他請出來?”
她還有一句話沒問出來,仙域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是呀。”太一不聿不以為然,“六界中哪裡有浩劫將至,哪裡有擺不平的事,或者像這次,文昌宮第四星命官感知到未來蒼生將有劫難,他們便會提前請玉珩仙君出塔。”
“讓他出他就出?”
“出啊。”
唐玉箋咬牙切齒,“他不會不高興?”
“玉珩仙君從未在意過自己居住何處。”
無論被請出鎮邪塔,還是再次進入,他都從未有過任何不悅。
“誰說他沒有任何不悅,有人問過他嗎?”
“仙君無情無心,自是不會不悅。”
“放……”聲音一時拔高,周圍有人朝她看過來。
太一不聿笑盈盈地捂她的嘴,聲音柔柔的,“玉箋小點聲,妄議仙君,可是重罪。”
“……”唐玉箋忍住到嘴邊的三字經,將她的手拉開,“所以現在要他下界曆劫,根本就不是所為幫他渡劫,是希望他能生出蒼生之情,擋下蒼生那一劫?”
太一不聿眼眸如水,“玉箋,為什麼這麼關心玉珩仙君?”
“隨口問問。”
唐玉箋安靜了一會兒,有忍不住皺眉,“既然這仙界要他有情,那你為什麼說他之前生死劫變成情劫,是渡劫失敗?”
“因為仙君曆劫,要的是普世之情,憐憫蒼生,而不是私情。”
“……”唐玉箋一時都要笑了,“什麼意思?”
太一不聿也笑了,像是覺得這事說起來十分有趣。
“因為仙君要嘗的是苦而非甜,若是讓他嘗到世間至甜,便會生出私欲。一旦有了私欲,他便不會再為蒼生擋災消難,也不會為蒼生付出所有。”
太一回頭,眸眼柔和,“這是上仙界最不願看到的事。”
走上台階,一陣嘈雜聲傳來,一群師兄師姐們正興致勃勃地討論著什麼。
無非都是剛剛從此處路過的玉珩仙君。
有人讚他天人之姿,俊美至極。
有人歎他清冷疏離,高不可攀。
也有人提及他曆劫失敗,語氣中帶著惶恐不安。
議論聲此起彼伏,鑽入唐玉箋耳朵。
她覺得荒唐,“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太一不聿走到一處涼亭坐下,像是走累了,漫不經心的說,“因為這是他生來的命。”
生於榣台玉樹間,骨血裡沁著九重天的天軌,五識皆空,無心無情之體。
唐玉箋嘴撅得可以刮油壺,哼了一聲,“誰的命會是用來吃苦的?”
“玉珩啊。”
太一不聿補了句,“他愛戴蒼生,會得到蒼生的褒獎和敬重,讓他體會到受人愛戴的感覺,那是他應得的甜。”
若是讓仙君嘗到更多甜頭,那就不應當了。
他可以嘗到些許小情小愛,但不能遇到所謂的紅鸞星動,這種愛不能太過,點到為止即可。
可以像世間尋常夫妻那樣相敬如賓,共赴白頭。
但仙君的命終不得善終,因為善終本身也是一道甜。
他要嘗的是七苦十惡業,而非人間樂事,什麼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這些甜,仙君皆不可儘享。
與眾生皆無因緣,才能一心隻為眾生。
唐玉箋問,“那如果有一天,他不願再吃苦了,會怎麼樣?”
太一不聿眼中湧起期待,“那這仙域,恐怕要亂了。”
話音落下,太一不聿抬手摸上唐玉箋的眼尾,輕柔地蹭了蹭,“眼睛都氣紅了,玉箋明明很在意呢。”
“誰說我在意。”唐玉箋躲開她的手,轉身應了遠處喊人的師兄,去台上小測。
小測不算順利。
與唐玉箋同台小測的是方壺仙山的弟子們。
他們要進入地勢複雜的洞天仙境,在一片峭壁之上取得金羽毛,先得者為勝。
唐玉箋一路飛天遁地,沒覺得有什麼難事,摘得金羽毛後還在想,這羽毛究竟有多少?怎麼這麼簡單就拿下了?
出了洞天仙境,在門外等了許久,才等到方壺仙山的一對孿生姐弟,星瀾和星瑤。
唐玉箋拿著金羽毛去交給方壺仙山的掌事,卻聽身後一道冷厲的嗓音將她攔下。
有人揚聲說,“師父且慢,她使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