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你來我往,程牧昀竟覺得自己在許灼華麵前並不能占上風,便更加賣力地吻。
許灼華也在跟這副身體慪氣,程牧昀越是儘力,她就更加努力地回應。
直到兩人都汗涔涔地靠在門上,氣喘籲籲地抱在一起。
程牧昀第一次在這種事情上落敗,雙手環住許灼華的腰。
“你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許灼華擰開背後的門把手,“那可多了去了。”
說完,閃身進了包間,上鎖,乾脆利落。
程牧昀盯著門把手,臉龐半明半暗間,嘴角勾起一絲弧度。
第二天下午,火車到達新海城。
許灼華還沒有下車,就已經聽到了吳儂軟語,嬌滴滴的女聲在叫賣甜瓜。
很抓耳。
從台階上跳下來,腳掌落地的那一刻,許灼華才真正感覺到,什麼是新海城!
各色衣衫,有西裝革履的,還有金發碧眼的洋人,有拎著菜籃子叫賣的農民,還有穿著長衫的讀書人,拉著黃包車的腳夫,挎著箱包的時髦女郎……
許灼華看著人群熙熙攘攘,各種不在一個世界不在一種文化中孕育的人在自己麵前走過,心中的喜悅藏不住。
這就是史書上寫的新海城吧?
十裡洋場、紅磚洋樓,有中有洋,但是一切都看起來那麼和諧。
身後突然被撞了一下,許灼華回過頭,對上許明華略帶嫌棄的眼神,“看傻眼了吧?鄉下丫頭。”
許灼華輕輕皺眉,“咱們倆一個地方出來的,我是鄉下丫頭,你是什麼?鄉下庶小姐?”
被踩到痛處,許明華白了許灼華一眼,“沒見識就承認,沒人會跟在廟裡守了六年的尼姑計較。”
說完,許明華走到跟程牧昀道謝的許積義身後,然後兩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許灼華懶得跟她計較,要是把她的見識說出來,恐怕嚇壞了她。
程牧昀像是鬼魂一樣出現在許灼華的身旁,“你一個名正言順的大小姐,怎麼總是被她欺負?”
許灼華往旁邊撤了一步,心想自己可不是名正言順的大小姐,不過嘴上還是不饒人,“我那是不跟她一般見識。”
許灼華拉起杏花的手,跑出了車站。
外麵街上更加熱鬨,還有賣芽糖小人的小攤子,主仆二人站在攤子前,迫不及待地選了自己喜歡的圖案。
許灼華拿著豬八戒的糖人,上下左右仔細地看,雖然很粗糙,但這時候的豬八戒,服飾更偏向於戲服,誇張的大鼻子和大耳朵,滑稽的表情惟妙惟肖,比起八六版《西遊記》裡的豬八戒,粗狂得多。
嘗了一口,一股清甜在嘴巴裡漾開,爬到心底。
果然是沒有黑科技的淳樸味道,一下就抓住了許灼華的味蕾。
“杏花,這個真好吃。”
杏花手裡握著一個楊貴妃的糖人,一點都不舍得吃,“小姐,你怎麼選了一個豬八戒?現在最流行的是貴妃醉酒。”
許灼華一口咬掉豬八戒的耳朵,“還不是要吃掉,總不會你的楊貴妃比我的豬八戒還好吃吧?”
杏花小心翼翼地護住糖人,“我不舍得吃,小姐,我從來沒吃過糖人,我要好好保存下來。”
許灼華看向琳琅滿目的小攤子,扔出去一塊大洋,“老板,這錢夠在你這裡吃多久糖?”
老板眼睛裡放了光,拿著大洋上看下看,笑嘻嘻地道:“一年,保管小姐天天來天天都能吃到。”
許灼華笑了笑,把杏花手裡的楊貴妃塞到她嘴裡,“吃吧,以後想吃就來,隨便吃,一個糖人,本小姐還是能管得起的。”
杏花輕輕舔舐著糖人,眼裡竟然閃著淚花,“小姐,你對我真好。”
許灼華歪頭偏向杏花,“整個許家也就你敢跟我一起來新海城,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程牧昀跟在主仆倆身後,看著二人的嬉笑打鬨,笑得溫暖。
“走吧大小姐,我們該回去了。”
許灼華有點意猶未儘,但是想到程家的人還在等著程牧昀,還是上了車,畢竟還要住在程家,第一次上門禮節很重要。
乘坐小汽車,一路穿過繁華的大都會、十裡洋場、法租界,又穿過一條美麗的法國梧桐大道,才停在一座氣派的小洋樓前麵。
這座洋樓十分漂亮,屋頂像是一個倒扣的小船,開了幾扇正方形的小窗戶,暗紅色屋頂隱藏在一片濃綠的枝葉中,顯得活潑又大氣,院前一大片花園,花花綠綠粉粉嫩嫩,隨風搖曳著,叫人移不開眼睛。
車子停下的時候,出來好幾個穿著統一的傭人,分站在車門兩側。
“二少爺回來了。”一個管家穿著的男人親切地招呼程牧昀,“夫人這兩天都等著急了。”
“不是給家裡拍了電報了?”程牧昀伸手扶住了下車的許灼華。
管家想說什麼,視線落在許灼華的臉上,一時間腦袋空空。
一件海藍褂袍襯得許灼華猶如滿清時期的格格一樣尊貴,眉眼舒展大氣,臉龐秀美端莊,比百樂門的頭牌還漂亮,比登報的貴女還端正。
程牧昀湊在許灼華的耳邊:“這位是黎叔,我母親那邊的親屬,在程家做管家二十多年了。”
許灼華這才注意到這個男人。
史書上,程家夫人黎時景,生於顯赫的大家族,其兄黎奇瑞是黎家旁係得不能再旁係的一個,在程家做了二十多年管家,然後一把火燒了程公館,還把那些暴怒的人放進程家,間接害死了程牧昀的妻子,後來被程牧昀殺了。
可以說,他是導致後來程牧昀發瘋的導火索。當然,為什麼他的名字也會出現在史書上,不過是因為當時的人覺得他乾的是一件極其正義的事情。
對此,許灼華一直不願苟同。
念及此處,許灼華對黎叔有些恐懼,這個人不懂得感恩,好好的督軍府管家不做,偏偏去勾搭那些叛亂的人,結局如此也是報應。
許灼華隻是對黎叔點了點頭。
幾人被傭人簇擁著進了洋房裡麵,廳內走出一個穿著翠綠色旗袍的女人,看起來明媚大方,長相與程牧昀有三份相似,脖頸高高揚起,看人的眼神帶著一股高傲。
程夫人看到程牧昀身邊的許灼華,皺了皺眉,也沒搭理許灼華,徑直走向程牧昀,“牧昀,你在耽誤這麼長時間?”
手臂差點搭上的程牧昀的肩膀,程牧昀回身躲了一下,接住自己母親的手臂,輕輕護住,“娘,我不是說了,要帶許家大小姐回來,收拾東西,耽誤了兩天。”
其實程夫人不想認這門親事,當初的嫁給督軍的時候,程家已經擺脫了東州的窮親戚,但是老爺子跟許家交往頗深,自作主張定下親事,現在世道亂得很,誰不想攀高枝。
本以為這門親事就此作罷,誰知道程牧昀自己回了東州一趟,竟然把人帶回來了。
程夫人虛虛看了許灼華一眼,冷冷地說:“這就是那個在尼姑庵裡麵待了六年的許家大小姐?”
許灼華對上程夫人略帶嫌棄的眼神,坦蕩蕩地看過去,沒有一絲膽怯,“程夫人好。”
程夫人在意禮節,略微點頭,說道:“倒是生得可人,就是沒什麼見識,也不知道新海城是什麼地方,現在哪裡還有人這麼穿?”
許灼華暗自腹誹,“誰不知道新海城是什麼地方?未來的國際大都會,你沒這個命見到幾十年以後的大上海,我不跟你計較。”
看著許灼華識趣地低下頭,程夫人也沒了刁難的興致,吩咐傭人:“帶許小姐上樓休息,好好為許小姐接風洗塵。”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