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年,趙國廣阿縣發生蝗災。
蝗蟲彌天,如烏雲蔽日,吞噬著每一寸綠地。
絕望與無力之感籠罩著每一個百姓,無助的人類隻能焚香祭拜,祈求蝗神開恩。
麵黃肌瘦、衣衫襤褸的流民四處遷徙,易子而食,疫病肆虐,哀鴻遍野。
石虎派遣石邃率三千騎兵於災區巡視,以此收攏民心。
阿遵亦請求同往,他急於在父親麵前展示自己的才能。
石邃在廣阿縣巡遊一圈炫耀威風,他才不願在這人間煉獄之地多做停留。
小人物們的生死,他向來不會關心,他留下阿遵,便先行回鄴了。
阿遵望著這淒涼悲慘之境,心中憂慮,五味雜陳。
他愁眉緊鎖地穿梭在每一條街道,行走在每一片田地間,安撫著每一個絕望的災民。
他的身影,如同一抹溫暖的陽光,在這片絕望的土地上,給災民帶來了希望。
大災之後,易有大疫。
回到鄴城的阿遵,一病不起,醫官診治後說是疫病。
一時間,全府上下人心惶惶,皆對阿遵避之不及。
無人感念他為廣阿縣所做的一切,隻道他為石府帶來災禍。
阿遵被送去石府彆苑,近日凡與阿遵密切接觸的仆人皆被屠殺。
不知阿遵可否熬過這一難,崔安安擔心阿遵的安危,他是府中唯一與她心善之人。
“夫人,九公子現已安置彆苑,醫官已前去醫治,府中侍奴名單在此,夫人看派哪些侍奴過去合適”,管家恭敬地對鄭夫人說道。
府中侍奴各個噤若寒蟬,她們都害怕自己會成為那個被選中之人,一旦染上疫病,等待她們的隻有死亡。
當然,崔安安也害怕。
鄭夫人瞥了一眼名單。
“我記得崔氏養女在膳房乾活,那便派她去彆苑伺候遵兒”,鄭氏悠悠地說道。
“諾”,管家恭敬作揖離去。
當得知被派去彆苑的人是崔安安之時,其餘人都暗自慶喜,唯有阿京神情憂慮。
“阿京莫要憂心,或許這便是我的命,此事,先莫要告訴阿閔,他留在董師傅身旁也好”,崔安安低頭垂眸道。
“我去請求鄭夫人,讓我代替安安過去照顧九公子”,阿京心急道。
“阿京,莫傻了,鄭夫人如此安排,自是有她意圖,日後阿閔,還請阿京好生照顧”,崔安安故作輕鬆道。
她草草收拾了幾件衣物,便去往了彆苑。
死亡,貌似離她又近了一步。
“夫人,您為何讓那丫頭去照顧九公子”,鄭夫人身旁侍婢不解地問道。
“那丫頭不簡單,我與遵兒於她有恩,她若忠心也就罷了,若有異心,疫病而死也算是便宜她了”,鄭夫人說道。
小人物們的生死在權貴麵前不值一提!
彆苑內,阿遵虛弱地躺在病榻上,露在衣服外的手臂依稀可見散在的紅疹。
房間內彌漫著淡淡的草藥香氣,回響著阿遵低沉的咳嗽聲。
“阿遵,該喝藥了”,崔安安端著藥碗輕輕地上前。
“站住,彆動”,阿遵忽然厲聲喝止。
崔安安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把藥放那桌上,以後記住主仆距離,莫要越界”,阿遵嚴肅地說道。
“諾”,崔安安恭敬退去。
她自是猜到阿遵如此,隻是不想讓她太過接近而染上疫病。
可鄭夫人命她侍候阿遵,如若阿遵有任何閃失,即便她未染上疫病,也是活不了。
每日入阿遵屋內送去湯藥,心懷僥幸的崔安安並未能躲過疫病的偷襲。
終有一日,頭暈目眩的她眼前一黑,重重地摔倒在阿遵麵前。
阿遵心疼地將她抱到床榻上,他並未將她染病一事聲張。
此刻的崔安安,身子冷得要命,好似墜入冰窖之中,即便蜷縮成一團,四肢依舊不聽使喚地直打顫。
突然不知哪裡來的一股暖意緊緊地包繞著她,將她周圍的寒意融化。
當崔安安再次睜開眼時,竟發現自己依偎在阿遵懷中。
驚慌失措的她不慎從床榻上滾下,摔得生疼,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安,昨晚你病了,所以我才無奈出此下策,但我發誓並未有越軌之舉”,阿遵心疼又無奈地看著崔安安。
崔安安低頭卻不敢看阿遵的眼神,她心中害怕,一旦染疫,即便不是病死,也會死在權貴的屠刀之下。
女醫官等在門外,詢問阿遵病情如何。
明明已經好轉的阿遵,卻依舊裝出一副虛弱不停咳嗽的樣子。
他要女醫官繼續為他配藥,要用最好的藥。
女醫官潔白的麵紗下,隱藏著一張精致白皙的容顏,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旋而會意地轉身離去。
“阿遵,我…”
看著自己身上散在的紅疹,崔安安欲言又止,她不想死,她隻想活著。
“安,我能活著,你定也能活著”!
阿遵笑著安慰崔安安,溫柔地摸摸崔安安的腦袋。
此後每日,阿遵都裝作自己未愈的樣子讓醫官為他配藥,而他每次,都會偷偷把藥喂給崔安安喝下。
他們倆在彆苑瞞住了所有人。
當崔安安再次回到石府膳房,所有人都用驚訝的眼神看著她。
崔安安笑著告訴他們:“因為九公子心善,所以老天都在保佑他”。
懷念起與阿遵單獨相處的日子,崔安安心中不免有些竊喜。
日子一天天過去,崔安安也早已不再是幼時那黃毛丫頭模樣,白皙的麵龐,清澈的眼神,溫暖的笑容時時出現在阿遵夢中。
阿遵心中慌亂,他時常告戒自己,不能對任何一個女人動心,紅顏禍水,他要的是權利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