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長平靜且淡然地說:“我要為全鎮人負責。在你們來這裡之前,邪祟隻會進屋觀察人,忍不住恐懼才會被帶走,才會被殺死,才可能變成邪祟。從來沒有過邪祟殺人給人看,恐嚇人的例子。”
“究竟是邪祟改變了,還是因為那你們到來,改變了邪祟?”
驟然間,四周視線變得更為凝滯,全部都在深深打量羅彬和顧伊人。
羅彬心頭陡然生寒。
這鎮長,不簡單!
還是因為,羅彬自己是當局者……忽略了這件事情可能引動的彆的事情。
可就算他在意邪祟進屋殺人這件事情的影響,他一樣改變不了什麼結果。
從這小二樓逃出去?
那殺人的就不是邪祟,是他!
留在這裡,必然全鎮注意,必然就會有眼前這一幕發生!
這件事情,羅彬進退兩難。
短暫的思緒間,
鎮長又道:“如果今晚,或者是後晚,大後晚,邪祟還是到你身邊殺人,那就證明,是你們的到來改變了邪祟。為了整個櫃山鎮的安寧,請你諒解我。”
“如果僅僅是邪祟自身發生了改變,那你們就是安全的。”
周邊眾人的眼神,變成了信服。
羅彬還是保持死死盯著鎮長的眼神,額頭上卻淌下豆大豆大的汗珠。
他總算明白,為什麼沒有燈油的情況下,鎮長還能是鎮長,這種縝密的思維,當機立斷的處理方式,常人難有。
為了整個櫃山鎮的安寧,殺死自己和顧伊人,所以,需要他們兩人諒解?
解釋沒有多大的用處,再爭辯,恐怕會帶來更糟糕的結果。
羅彬無言了。
李淵,俞浩,以及另外兩人要扣押他們。
“我們自己會走。”羅彬啞聲再道。
“請吧。”李淵眸子透著冷淡,抬手指明方向。
隨後,李淵往前帶路,另外三人呈現三個方向,將羅彬和顧伊人包圍,朝著前方走去。
鎮長跟在更後方。
其餘鎮民則遠遠跟隨。
顧伊人強忍著慌,一直挽著羅彬的胳膊沒有鬆開。
最終,李淵停下的位置,在鎮最中央。
這裡有個四四方方的小院,看上去和其他人的住處沒有絲毫區彆。
“櫃山鎮,是帶著一些人性化的,犯錯的人,會被禁足在家中,隻有一方小院可麵對,沒有出結果之前,你們就住在這個院子,裡邊該有的都有。”李淵稍稍一頓,繼續說:“不過,你們不能踏出院子半步,否則,鎮上任何人,對你們做出任何事情,都不會被追究。”
“懂了嗎,羅彬,顧伊人?”李淵的話音拔高。
哐當一聲,是俞浩推開了門。
院內很幽靜。
院外人很多。
無形之中,今天的陣勢,要比昨天發現有人被殺還大!
羅彬心一沉再沉。
他的計劃,是要捕獵邪祟,是要布置陷阱,是要煉製燈油。
被禁足了,還怎麼實施?
扭頭,視線在掃視,卻還是沒有從人群中瞧見莫乾的影子。
羅彬本來還想,如果能看到莫乾,或許通過眼神,通過唇語,讓莫乾來找他。
莫乾不出現。
是怕被自己拖下水?
還是,莫乾又在暗暗觀察?
羅彬閉眸,抑製住心頭浮躁。
“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改變邪祟,你們是沒事的,進去吧。”李淵再度開口,語氣中就帶著催促了。
羅彬再睜眼,朝著院內邁步。
他和顧伊人停在院門內側時,回頭,看向路旁的鎮長,啞聲說:“我有幾句話,想和你單獨說。”
哐當一聲悶響,是院門重重閉合。
門攜帶起的勁風和氣浪撲打在臉上。
隨後,腳步聲離去。
羅彬拳頭一瞬間緊握,隨之又鬆開,呼吸都變重幾分。
“怎麼會這樣……”顧伊人很難苦惱,神色帶著幾分悲觀。
一夜驚悚,白天又出現這樣的變故。
彆說她,羅彬心裡都難受得發緊。
“我們是被做局了,櫃山背後那人做的局,用這種幾乎不要臉的方式,想讓我們恐懼,把我們逼進這境地。”羅彬啞聲說。
“啊?”顧伊人更驚,她不安濃鬱到,悲觀,快要過度成此前那種絕望了。
“近乎不要臉,可實質上,還是要一些臉的,他維係了基本的規則,以及他的目標。”羅彬沉聲再道。
“基本規則,是沒有直接殺我們麼?目標,還是讓我們恐懼?”顧伊人言語很蒼白。
“他知道我們的一舉一動嗎?”羅彬低喃。
“什麼?”顧伊人眼中更不解,稍有遲疑,她小聲回答:“應該知道吧?”
“真的知道嗎?”羅彬眼中透著深思,繼而又和顧伊人對視。
顧伊人覺得不舒服。
因為羅彬此刻的眼神,過於深邃了,就像是正在一層一層剝開她的衣服,直視她最隱秘的地方……
顧伊人想開口,說知道,可羅彬的眼神,又讓她動搖起來。
真的,知道嗎?
下一刻,羅彬低語:“你的存在,隻有獵取者知道,可獵取者,也不完全知道,我的存在,獵取者一直在窺探,隻是,獵取者也不知道我知道。”
“還有,看似櫃山村內,你是一個無所不知的人,實際上並非如此,是厶在告訴你一切,厶,經曆了一切,厶,看到了更多。”
“如果他知道我們,如果他能直接看到我們做的一切,那他,不用將我們扔到櫃山鎮,早就將我們扼殺。”
“而不是被我們險些進入最關鍵處……”
羅彬的這番話,讓顧伊人一顫,眼瞳都微微散大,她是驚疑。
羅彬分析的,好像有那麼一些道理?
而羅彬的話音,沒有停頓,他喃喃繼續:“魘是一口屍,屍同化控製了人,人,成了邪祟。”
“邪祟遊蕩在櫃山,櫃山則又有著一個巨大的局,一個困住所有活人,更困住了邪祟的局。恐懼貪婪憎恨憤怒,滋養出了嬌豔之花,嬌豔之花凋謝後,情緒化作了甜美的果實,劇毒往往代表著極度的鮮美。”
“魘,是櫃山主人的工具,常年都在沉睡,隻有一部分,深夜會在櫃山中遊蕩。一旦發現影響山的人,就會將其獵取。”
這一番話,是厶的原話。
羅彬忽然猛地抬頭看天,一字一句,言之鑿鑿:“他不知道!他,看不見!他是人!他不是神神鬼鬼,他也是個人!”
顧伊人感覺心像是小鹿亂撞似的,快要跳出來了。
她語速飛快,問出了自己的不解。
“那他為什麼知道……我們沒有恐懼?他為什麼知道,我們想做什麼,便用出這種手段,將我們困住?”
羅彬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在院中掃過一圈。
這院內有一棵歪歪扭扭的桃樹。
桃樹,正在開花。
羅彬徑直走到了桃樹前,深深凝視。
顧伊人不解,跟上羅彬。
羅彬卻抓住一截樹枝,用力搖晃,
不少花瓣頃刻間凋零。
隨後,羅彬啞聲說:“你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