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婭往前一步,隱隱攔住陳仙仙,她說:“你可以幫你自己找一頂帳篷,我們這裡有燈油,有多的油燈,有備無患,還是給你也用上。”
隻要是在櫃山村生活過的女人,對陳家姐妹都有天然的防備心。
章立的事情,就充分給了顧婭警醒。
要說章立這人心不好?他心肯定是沒問題的,是個好小夥子。
無論是年輕小夥子,還是中年,不能否認,都是男人。
在某些事情上,男人靠得住,在某些事情上,顧婭自己都清楚,男人得掛在牆上才老實?
當然,這不是說她不信任羅酆,這節骨眼上,萬一陳仙仙要做什麼,羅酆可能會直接翻臉,不利於大家離開。
還有就是,不要刻意去考驗人性。
在能避免的情況下,避免掉問題,才是最優解。
羅酆進了最近一處帳篷,陳仙仙抿著下唇,她沒有跟上去,在顧婭的注視下,陳仙仙走向稍遠處的另一頂帳篷了。
顧婭這才走至章立和顧伊人身邊,略帶擔憂,說:“她沒事兒吧?”
羅彬往前幾步,蹲身下來。
顧伊人的抽搐停止了,沒有繼續吐白沫,隻是依舊翻白眼,沒有醒過來。
“沒……沒事了……老毛病了。”
章立臉色發白,有幾分慘然。
他先前還想呢,顧伊人沒有病,的確是因為顧伊人特殊。
現在看來,特殊有之,病症恐怕一樣有,實質性的癲癇就說明了一切。
“嗯,在這裡住下,昨天你們都沒好好休息,今天也的確不能熬了,她可能還知道什麼,等她醒來了,我們就能弄清楚了。”羅彬拍了拍章立的肩頭。
“是……是的……”章立心裡毛毛的。
羅彬這話才提醒了他,顧伊人的反應不對勁。
他心頭緊繃著,強忍著那股惴惴不安,沒有多言其他,隻是摸出來一條手帕,給顧伊人擦拭臉上的白沫子。
顧婭幫忙倒了水,給顧伊人擦乾淨臉。
羅酆回來了,說:“就第一頂帳篷,還不錯,我檢查了,封閉性很好,比咱們村子的強了幾十倍,先進去吧。”
章立趕緊抱起來顧伊人,朝著帳篷走去。
羅彬則看了一眼前方。
帳篷往前明顯能瞧見一條小路,路麵踩平,鋪了很多石子兒。
顯而易見,帳篷這裡是生活區域,往前走,應該就是考古隊工作的地方,是一個墓?
先前顧伊人說了,往前。
羅彬打了個寒噤,感覺渾身都發毛,不太舒服。
轉身,章立已經鑽進帳篷了,羅酆從隨身的包裡摸出來一盞油燈,一小瓶燈油,遞給顧婭。
陳仙仙恰巧走過來,顧婭便將東西給了陳仙仙。
“我不能和你們待在一個帳篷裡嗎?”陳仙仙咬唇,說:“我有一些害怕,我,沒有惡意的,我沒有害過你們,我……殺了莫乾。”
“你有沒有想過,要殺死我家小杉?”顧婭反問。
陳仙仙一怔,她正要回答。
顧婭搖搖頭說:“你跟出來了,無論你是用了什麼方式,你始終是跟著我們出來了,就像是你殺莫乾沒有和我們商量什麼,那我們要做什麼,其實也不用和你商量。”
“還有,即便你不殺莫乾,小杉和他爸也會去對付他。”
“你若是想安安全全地離開這裡,就不要進這頂帳篷,不要打什麼壞主意,好麼?”
顧婭這番話,粗聽沒有什麼尖銳處,是輕言細語。
可實際上,對陳仙仙的敵意,對陳仙仙的排斥,夾在每一字一句中了。
陳仙仙沒吭聲,她隻是低著頭,抿著唇。
她默默轉過身,朝著她先前檢查過的那頂帳篷走去。
“等一下。”
顧婭又喊了一聲。
陳仙仙微喜,回頭,眸子笑得如同彎月。
顧婭遞出一個水囊,上邊兒還有幾塊乾餅子,肉脯。
微喜,立馬變成了淡淡的失落。
“謝謝。”
陳仙仙騰空另一手,接過水和吃的,才朝著自己帳篷走去。
“小杉,快進來了。”顧婭趕緊又和羅彬招手。
羅彬進了帳篷內後,顧婭最後進來,小心翼翼地拉上了簾子。
帳篷很厚,很暖和,龍骨很硬,簾布上還有透明的有機玻璃,能瞧見外邊兒一切。
章立在悉心照顧顧伊人。
羅酆整理出來一片地方,示意顧婭和羅彬過去躺下休息。
羅彬停在帳篷入口處沒動。
顧婭聰明,她不多言,到了羅酆身旁坐下。
羅酆的目光,一樣是看著顧伊人。
章立回過頭,看了一眼父子倆,才慎重說:
“伊人這會兒,應該是真的發病了,她發病會癲癇的,對,她在村裡的時候,幾乎沒有癲癇過,那時她說出來的話可信,癲癇發作時她自己說了什麼,等醒來了自己都不知道……我們已經出村了,不用擔心彆的,等天亮了,咱們就開車走,我會送伊人去醫院。”
聽,章立語氣是慎重的。
看,章立的臉色是慎重的。
可這兩種神態結合起來,就能看出來章立此刻的佯裝鎮定。
“是否有什麼事情會發生,今夜就知道了。”羅酆微噓一口氣,他點燃了油燈。
細細的鐵繩懸掛著鏽跡斑駁的青銅燈盞,燭火幽幽燃燒。
羅彬沒有去接章立的話茬,沒有去給章立繼續施壓。
他的視線落在油燈上。
他凝神看著燭火。
然後,羅彬感受到了刺痛,這股刺痛太強烈了,讓他難以承受。
本能的反應是想上前,是想將這油燈吹滅!
心跳變得極度紊亂,有種強烈的落空感。
羅彬想到了一個點,一個問題!
自己身上的問題,又該怎麼解決呢?
還是說,根本就解決不了?
就此出村,他就沒有了燈油的來源。
耗儘了燈油,他會怎麼樣?
是,外界了,不在櫃山村了,不怕晚上跑出門,不怕會有油燈刺眼,還不能吹滅。
可……自己想要殺人怎麼辦?渴血怎麼辦?
忍得住一天,忍得住十天,三十天,忍得住十年?
自己一直想著出村的問題,卻忽略了自己本身已經被改變的問題。
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是,是出櫃山村了。
可他還是個邪祟,隻是不在櫃山村內的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