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予書出門再次抓藥,這一回,藥鋪沒人,她十分順利就備齊了幾種常用的滋補藥丸和治病藥丸。
又給徐母抓了幾副排毒和溫養滋補的方子,她提著藥包,重新返回徐家。
身後,幾個平平無奇的乞丐緊盯著她背影,在竊竊私語。
“看準了,這小子真是神醫徒弟?”
“徐孝之的老娘早就奄奄一息,藥石無醫了,多少個大夫都說治不好,她一去,那老太太立馬就活了,現在正在家嚷著餓,讓她兒子給她煮粥吃呢!就這本事,除了那位起死回生的神醫,還能有誰做得到?”
“看來此人真是歸九齡的關門弟子,確保無疑了!你們兩個,給我把他盯好了,我這就找人去聯係晉王!可千萬不能讓這小子給跑了!”
“您就放心吧,有我們兩個在,她就算長出了翅膀,也絕對飛不出我們的眼皮子!”
幾人交談的功夫,趙予書也進了徐孝之家門。
她把抓來的藥包放下,徐孝之立刻掏兜:“多少錢?我這就給你。”
“算了。”趙予書擺手:“差爺,今日你我既然街上相遇,那便是有緣,藥草有價,生命無價,便當是大家交個朋友吧。”
“好一個藥草有價,生命無價,不愧是神醫弟子,果真有神醫風骨!”徐孝之砰地又是一跪,重重叩首:“徐孝之,謝過恩人!”
趙予書真是怕了這動不動就下跪的老實人了,反正事情也辦得差不多了,她轉身就跑:
“山水有相逢,差爺,你既覺得我對你有恩,以後有機會,還給我便是了!”
徐孝之在她身後揚聲大喊:“好!恩人日後若有需要的地方,徐孝之定當竭儘全力,萬死不辭!”
趙予書跑得飛快,連頭都不敢回。
這可讓跟著她的幾個乞丐吃了苦頭,不得不也隨著她一路小跑。
隻是當他們也跑起來,前邊狂奔的趙予書便意識到不對勁了。
眸色暗了暗,掠過寒光。
有人在跟蹤她,什麼人,什麼目的?
眼神一閃,她縱身進了一條四通八達的巷子,看著麵前的三個岔路口,隨意朝著一個就拐了進去。
閨閣女子平日裡是不怎麼出家門的,出門也不會亂走。
但上一世她給晉王做密探,總被他派出來辦事,這京城的路,她早就比自己家還要熟了。
一連拐了三個巷子,身後的乞丐被她耍得團團轉。
不多時,隨著她縱身翻牆,幾個尾巴也徹底的被她遠遠甩出了視線。
趙予書冷哼一聲,理了理翻牆時亂掉的衣擺,抬腿走進了一間賣雜貨的小鋪子。
老板娘已經等她許久了,見她進門,立馬掩唇笑說:
“小公子,您要的衣服和鞋子奴家都給您製好了,您看看貨吧。”
拿出兩套裡衣,款式乍看跟平常人家的衣服沒有什麼不同,解開衣襟才會發現,這布料一共縫了三層,中間的夾層全被做成了儲物的口袋。
鞋子則是兩雙女鞋,分彆是她跟柳小娘的尺寸,鞋麵就是普通簡單的粗布,乍看像是哪家做粗活的仆婦穿的,但卻鞋內鋪軟錦,鞋底格外厚重,穿著這樣的鞋,哪怕是走在石子路上,也輕快舒適,不磨腳底板。
達官貴人女眷的鞋主要講究輕柔,美觀,因此鞋底多為軟緞,這樣的鞋看著還好,卻不適合走路。
上輩子被流放,女眷們沒多久就爛了鞋底,押送的官差不管犯人死活,她們隻好生生光著腳走了一個多月路,夏日雖然不冷,但路程卻極為坎坷,腳底磨的全都是繭子和血泡。
一直到路上見到屍體,大家把死人的鞋子扒下來穿到自己腳上,才算是得到解放。
這一世,趙予書不想再受一次那樣的罪了。
檢查完衣服和鞋,確認都是按照她的要求做的,沒有任何毛病,她拿出一兩銀子。
“不用找了。”
掌櫃的笑得樂不可支,又堅持給她送了個小木頭簪子:
“一點薄禮,請公子收下吧,以後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再來找我。”
這簪子看著平平無奇,卻是也有巧思,能從中間拆開為兩半,拆開以後,其中有一條細細的縫隙。
儲物雖然不行,但要是放一些鐵絲,鋼針什麼的,就足夠用了。
這是一個很好的殺人暗器啊!
趙予書一眼就判斷出來了這東西的真正用途,禁不住多看了掌櫃的兩眼。
接著便發現在店鋪不起眼的角落,有個小小的火焰圖案。
她竟然陰差陽錯,進了晉王的產業!
趙予書心中一驚,前世她得到晉王信任可以往返京城時已經是很多年之後了,那時他的產業已固定成了各大青樓和賭坊,並不涉及其他營業範圍,這也是她沒在第一時間察覺鋪子不對的原因。
對於晉王,上輩子他殺了她,但她的命本來也是他救回去的,學的一身本事也是他給的。
她從他那裡拿了無數的好處,更開拓了許多在內宅畢生都無法開拓的眼界。
他對她如同君對臣,不能算不儘心,反倒是她這個臣子,對自己的君主有了不該有的心思,更是妄圖離開他自立門戶。
他拿走她的命,也不過是一個君主正常的處置叛徒,所以她並不恨他,甚至理解他的做法。
但理解歸理解,這一世趙予書也絕不願再與他產生任何牽扯。
明知道這時候的晉王應該在邊北,不可能會在京城,可她還是在辨認出那標記的當下亂了心神,再顧不得跟掌櫃的寒暄,拿了東西後轉身就走。
趙予書匆匆出門,速度竟比剛剛被乞丐盯上時還要迅速。
連翻了好幾道牆,才覺得那種心臟緊繃的感覺稍微好了些。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街道上商販絡繹不絕,陸續的叫賣聲中,一個賣燒雞的成功讓趙予書停下了腳步。
在她對生母為數不多的記憶裡,柳小娘似乎很愛吃燒雞,趙予書在燒雞攤子前站定。
“給我來兩隻燒雞。”
“好嘞。”
小販挑出兩隻油亮亮的燒雞給她包上,動作乾淨利落,趙予書掏口袋付錢。
不遠處,一輛黑黢黢的馬車停下,車中,晉王側著身子,銀色麵具遮住半張臉,冷眸微眯,動了動鼻子。
“這是,燒雞的味道?”
充當臨時車夫的淩峰答:“是,王爺,街邊有人在賣燒雞。”
晉王長指揉了揉太陽穴,想起昨夜的夢境,那女子一改狐媚作風,與他兩人被困在山洞。
他受了重傷,她卻神采奕奕,不僅活蹦亂跳,還跑出去打了隻野雞回來烤。
她像是沒做過飯,折騰了半天,野雞熟了,她頭發也燒掉一半。
女子卻全然不在乎,笑眯眯拆下油潤的雞腿來,卻是先捧到他麵前給他吃。
邊北物資匱乏,糧食和肉都十分稀缺,哪怕是晉王這個位置,飯桌上一個月也少見葷腥。
不過他向來口腹之欲不重,也從未在意過。
隻是這次,聞到那繾綣的雞肉香,他卻禁不住滾了下喉結。
“去,買兩隻回來。”
淩峰領命,飛快地下了馬車。
他朝著小販走時,趙予書剛好付完錢離開。
趙予書買了燒雞後,又在這條街上買了些其餘零碎的吃食。
而後才帶著打包好的一大堆食物,飛快地往趙府走。
她爹不許人給他們送食物,就一定不會有人去送的。
柳小娘被關在佛堂一日,必然餓壞了。
她想儘快趕回去,投喂自己的美貌娘。
她蹭蹭跑的時候,沒注意到身後的馬車窗簾掀開了一邊。
晉王捂著心口,冷淡地打量著街道上往來的行人。
目光一個個掠過女子,在那些二十歲左右的婦人身上流連得格外久。
至於趙予書這個小不點,冷眸隻是淡淡一掃,就毫不猶豫地忽略了。
淩峰很快拿著燒雞趕了回來:“王爺,您的燒雞。”
晉王接過一份,還剩下一份留在淩峰手中:
“也該用晚膳了,你也一起吧。”
淩峰拿著燒雞,大為感動。
他跟晉王來了京城幾天,要辦的事一個也沒辦成,晉王不嫌棄他沒用,竟然還給他肉吃?
頓時,淩峰激動得兩眼淚汪汪。
誰說晉王喜怒無常,殺人如麻的,王爺明明人就很好嘛!
晉王沒理會這下屬突如其來的激烈情緒,拿著那燒雞的油紙包,長指輕輕拆開,慢條斯理地撕下一個雞腿,像在觸碰一件上好的瓷器一樣優雅。
他拿著雞腿,拿到唇邊,緩緩咬下一口。
味道也就那樣吧,不如夢裡的好吃。
晉王蹙了蹙眉,把雞腿扔到一邊,不準備再動了。
偏頭望著車窗,倍感無趣。
這時,外頭忽而有個身段妖嬈的女子緩緩走過。
做派風騷,顯然是出自煙花之地。
淩峰皺了皺眉,趕緊去驅使馬車,不想讓那女子身上的脂粉味影響了晉王用餐的雅興。
“等一等。”晉王卻審視著那女子似曾相識的身影,緩緩開口:“淩峰,你去問一下那個女子,姓甚名誰,家在何處,可願跟本王走,做本王的姬妾?”
淩峰大張著嘴巴,滿臉愕然:“王爺,那一看就是青樓女子啊!”
晉王倏然冷下了眸光:“怎麼?你在質疑本王的決定?”
淩峰當即心頭一寒,不敢再多言:“是,屬下這就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