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季:序章
這個夜晚,格外的淒涼。
我獨自佇立於天守閣的高台之上,憑欄俯瞰下方正在廝殺的戰場。
心中不禁油然而生一抹悲涼。
曾經輝煌的本能寺,在這個非比尋常的夜晚,竟化作了一片慘絕人寰的煉獄。
我仰望蒼穹,企圖從那幾縷月光中尋求慰藉,驅散心中的迷茫。
誰料眼前隻有一片虛無。漫天烏雲早已遮蔽了夜空中本就稀疏的月華。
"今夜本應無月,為何台下如此明亮?"
我帶著幾分明知故問的語氣,轉向身旁單膝跪地的森蘭丸。
森蘭丸低下頭,遲疑片刻後回答道:
“大人,是……”
"桔梗旗印,是惟任日向守的部隊!“
我的親衛隊長長穀川右介從長廊奔來,焦急地稟報。
話音未落,遠處天際便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響徹整個"地獄”。
"……"
我不禁一驚,皺眉低聲道:
“光秀那家夥……嗎?看來已無可奈何了。”
我轉向身披深褐色戰甲、半跪在地的長穀川右介,關切地問:
“如今戰況如何?敵軍推進到何處了?”
長穀川右介一邊摘下血跡斑斑的頭盔,一邊簡練地彙報:
“信長大人,迄今為止寺院四周已湧現多股敵軍。他們趁夜色行動,我方布置在周圍的警戒營砦悉數落入敵手。傷亡不小,我們現在隻能固守待援。但請放心,屬下定當誓死保護……”
"既然如此,汝等就快逃吧!快逃吧!!不要與吾一同葬身於此!!"
我咬牙打斷了他的話,閉上雙眼,聆聽著此起彼伏的雷聲,感受著從遠處山林襲來的陣陣寒意。
"信長大人,您在說什麼呢!?"
長穀川右介激動地反駁,
"昔日妖魔橫行,屍橫遍野,戰火紛飛,百姓易子而食,民不聊生。在您的帶領下,我們南征北討,身經百戰,救困扶危,將這亂世建設成如今這般美好。曾經無論戰況多麼險峻,您都能化險為夷,出奇製勝。今日定然也可以!!"
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燃燒著不滅的希望之火。
是這樣嗎?如今已是末路窮途的我,又何德何能值得你們如此忠誠?
"好!那就在這段樂曲的終焉,再次並肩作戰吧!"
我伸出右手,將長穀川右介攙扶起來。
"這是在下無上的光榮。"
他激動地回應。我從他溫暖的手掌中,感受到了一股赤誠堅定的力量。
我們三人一同走下天守高台,準備率領剩餘的武士共同抗敵。
此時,幾名足輕從外圍狼狽逃回,倉皇跪地,氣喘籲籲地報告:
“信長大人!!大事不好!!敵軍已突破我們外圍防線。除了這座天守,其餘地方皆被攻占!”
"唉!"
我長歎一聲,緩緩問道,
“告訴吾,目前還有多少可戰之兵?”
我拔出隨身多年的靈刃"壓切長穀部",目光投向右介。
他正拄著一杆塵封已久、隻剩半截的十字槍,眉頭緊鎖地望著遠處的火光。
森蘭丸依舊寸步不離,侍立在我身旁。
"經過外圍一戰,我們損失慘重,隻……隻剩百餘人了。"
足輕們戰戰兢兢地回答,聲音中充滿了恐懼。
"什麼?!你們這群廢物還回來做什麼?!"
右介怒目圓睜,對著足輕們咆哮道。
"小的罪該萬死!罪該萬死!隻是敵眾我寡,不得不……"
足輕們不住地叩頭謝罪。
我輕輕拍了拍正在大發雷霆的長穀川,走向一名正瑟瑟發抖的足輕身旁。
我也半跪下來,握住他的手,微笑道:
“無妨……無論是已經玉碎的將士,還是不顧危險趕回稟報的足輕,都是吾之功臣。吾為汝等的忠義感到驕傲。現在,請放下心中恐懼,舉起手中刀刃,隨吾一同衝出這片地獄吧!”
說罷,我起身走向武士們嚴陣以待的最後防線,準備發起突圍。
"遵命!能與信長大人並肩作戰,我等死而無憾!"
軍士們愁雲密布的麵容重現光彩,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神也迸發出希望的光芒。
就這樣,我們昂首闊步,衝向敵陣。
頭頂的雷聲仿佛也在為我們擂鼓助威。
縱使麵對光秀的千軍萬馬,我們也一往無前即便陷入他布下的天羅地網,我們也遊刃有餘,進退自如……
然而,短兵相接的白刃戰中,光憑勇氣是遠遠不夠的。
兩軍拚殺,人數的懸殊往往決定了勝負。
不出所料,我們終因寡不敵眾,被迫撤回最初也是最後的防線。
“呼……看來再也不能像桶狹間那樣以少勝多了嗎?也罷,畢竟’靈刃’也會生鏽啊……”
長穀川右介和幾名幸存的武士把守著最後的門扉。
我則在森蘭丸的服侍下,倚靠著天守長廊的欄杆,迎著依舊帶著山林芬芳的寒風,望著已然包圍天守的敵軍……
這個夜晚也真是格外的涼,讓我本該沸騰的血液,幾近凍結。
伴隨著凜冽的晚風,一個聲音從台下傳來。是光秀嗎?
“信長公!對我的陣勢,您可有不滿?為何妄想用那少得可憐的士卒衝破我布下的天羅地網?少做異想天開之事!如今這般境地,您還是乖乖從那該死的高台上下來投降為妙。或許我會考慮饒您不死,畢竟您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兒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住口!!你這背叛信長大人的畜生!!"
守在門口的長穀川右介憤怒地咆哮,
“信長大人豈是你這敗類可以侮辱的?!”
"區區小角色,少在我麵前張牙舞爪、油嘴滑舌。我已對你們這些嘍囉失去耐心!將士們,給我狠狠進攻!!突破大門者,賞錢十貫!斬下敵方侍大將首級者,賞錢百貫!活捉信長者,賞錢萬石!!!"
光秀嘶吼著,下令發動了對我們最後的總攻。
"轟!!咚!!砰!"
大門外,敵方足輕和武士攻門的聲音、鐵炮隊齊射的聲音,伴隨著天空中的雷鳴一齊響起,令人不寒而栗。
"森蘭丸,取吾之弓來。"
我轉向身旁的森蘭丸說道。
"遵命,大人……"
森蘭丸迅速取來那把精雕細琢的長弓。或許連這把長弓都不曾想到,本該作為裝飾品的自己會出現在戰場之上。
一個本該祥和的夜晚,在一念之間劃分了生死。
"搭弓,射箭。"
我從少年時代就熟稔的弓道此刻派上了用場——箭無虛發,屢屢命中敵人要害。
為正在拚死搏殺的武士們掃清障礙。
一支,兩支,三支……我如同機械般地射著弓箭,身旁的森蘭丸儘心輔助,為我遞上備用箭矢。
"還能再堅持一下……"
我喃喃自語。
想必再壯美的詩篇,也會迎來宿命的終焉……
"!!!“
我本該放出箭矢的手,突然不聽使喚。
”!!?"
我輕瞟向那裡,隻見一支漆黑的箭直插在我的左肩,鮮血漸漸浸透衣衫。
"到此為止……了嗎。"
我歎息道。
"大人!!!"
森蘭丸急忙丟下手中箭矢,趕來扶住我。
我放下長弓,用右手折斷了擊中我的箭。
"望大人再堅持片刻,在下即刻去尋些藥物為您療傷……"
森蘭丸焦急地說。
"不必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
我忍著左肩劇痛,故作鎮定地回答,
“森蘭丸,去放火吧,將這一切,都化為灰燼!”
"大人……您打算?!"他詫異地望著我。
"去吧,這是吾的命令……"
我推開幾近呆滯的森蘭丸。
扶著左肩,竭儘全力不讓自己倒下。
"光秀!!汝也看到了,吾將這戰火紛飛、流血漂櫓的亂世幾近終結。汝為何背叛吾?!"
我向下怒吼。
"那又如何?!信長公!您還不明白嗎?這世界的人們不再需要您,一旦世界得到拯救,您終究是一枚棄子。沒人會感激,沒人會記住。而今天我就奉命來討伐您!投降吧!!信長公,念在您曾有恩於我,我可以饒您不死……不過,嘿嘿嘿……"
光秀那荒誕的言語看似可笑至極,可那一字一句卻像千萬柄匕首,狠狠刺入我的心臟。
"沒想到會是這樣……"
我萬念俱灰之際,那業火也延燒至此。我最後俯瞰了一眼台下光景,轉身離去。
麵對台下的紛擾,手邊是早已鏽跡斑斑的靈刀,我緩緩閉上雙眼。
往昔的故事如洪水般,在我心中激蕩。
不知不覺中,我吟起了當年敦盛的和歌:
“人生五十年……
與天相比……
不過渺小一物……
看世事,夢幻似水……
任人生一度,入滅隨即當前……
…………”
曲未和完,我卻已潸然淚下……
緩緩抽出腰間短刀,狠狠向腹部刺去………
“轟隆!!!”
那一夜,不知為何。
那本該注定的因果,卻沒有降臨……
這世界也在此時此刻,開始發生了一場天翻地覆的變化……
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