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陳掌櫃。”
喬緣從酒樓裡麵出來。
藍色長衫上已經沾了黑漆漆的碳灰。
他擰眉，嚴肅地對陳掌櫃道，“幸好沒有傷亡，但是廚房燒毀嚴重，這兩日，你怕是不能營業了。”
沈思思直接詢問，“為什麼著火？”
喬緣看向沈思思。
她這麼關心巧芳酒樓做什麼？
但還是細心解釋，“我們已經仔細詢問過廚房的人。
是大廚不小心把油撒到灶台邊上，灶裡的火又太大了，這才燃燒了灶台邊的油，引起大火。”
沈思思無奈地轉頭看向陳掌櫃，用眼神說：不是我倒黴，我不是災星，是你們家的廚子不小心。
陳掌櫃當然明白了沈思思眼底的意思。
心下頓時覺得很抱歉，不該那樣想她的。
她一個女子，已經很不容易了。
若再被冠上‘災星’的罵名，不知道會有多艱難。
“喬官爺，能不能讓我進去問廚子一些話？”
廚房的人都在裡麵被官差問話呢。
喬緣點頭，“嗯，進去吧，有官差懷疑他不是不小心，是故意縱火，但他不肯解釋，你進去勸勸。”
陳掌櫃輕歎一聲，點頭，進去。
沈思思見沒她什麼事兒了，這才轉身。
“沈娘子。”
喬緣喊住沈思思。
沈思思回頭，“怎麼了？”
喬緣先驅散了人群，然後才對沈思思道，“現下看來，巧芳酒樓短時間內是不能恢複營業了，你可想過接下來要把野味賣給誰？”
沈思思搖搖頭，她暫時還沒有頭緒。
喬緣想了想，道，“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儘管來縣衙找我。”
人脈，他有。
隻要沈思思開口，他就會幫她的。
他還想和她說那件事，但見她心情不佳，他也不能說出口了。
罷了，以後再說吧。
沈思思木訥地笑了笑，點頭，“好，謝謝你。”然後轉身離開。
喬緣看著她消瘦的身影，心口微微有點堵。
她……是不是傷心了？
會不會因此消沉？
而巧芳酒樓裡。
陳掌櫃看著瘦瘦的，黑黑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的大廚，擰著眉問，“為什麼突然就不小心了？”
大廚死死咬唇，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沉默了。
他垂下頭，打算什麼都不說了。
陳掌櫃猛地一拍旁邊早就漆黑的四方桌，桌子直接碎裂，嚇了在場的人一跳。
廚子也抬起頭，驚恐地看著陳掌櫃。
陳掌櫃恨鐵不成鋼地氣憤地說，“我為什麼繳保護費也要保下酒樓？我就是怕我丟棄酒樓後，你們這些跟著我的人沒了生存之道。
我相信自己能護住你們，你們卻不信任我嗎？連真相都不敢讓我知道？
猴子，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太清楚了，你絕對不可能是不小心，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猴子原本還想著掌櫃會直接把他開掉。
可他沒想到掌櫃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掌櫃這麼努力地經營酒樓，這麼費勁兒地保護他們。
他怎麼能不信任他？
猴子越想越愧疚，當下便對著陳掌櫃跪了下去。
失聲痛哭，“對不起陳掌櫃……都是我不好，是我炒菜的時候走了神，求你原諒我，嗚嗚嗚……”
陳掌櫃神色嚴肅，“為何走神？發生什麼事兒了？”
猴子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淚，卻讓他原本就花的臉更臟了。
“我娘前兩天上山采蘑菇，摔斷了腿，需要好多錢治腿，可是我沒錢……偷了店裡的兩株人參去賣了給老娘治腿。
我本想著隻要暫時沒人點藥膳就不會被發現，以後慢慢攢錢買人參來還回去，但昨兒見你給保護費後就剩下幾兩銀子，見你為店裡的生計愁眉不展……
我覺得自己對不起你，一直心不在焉，這才會不小心燒了廚房。
陳掌櫃，對不起，你把我送官吧……”
一個大男人，在官差和陳掌櫃的麵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更是揭開自己‘偷盜’的無恥行為，讓大家來指責，唾罵。
他也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和勇氣。
隻想著今日之後便不必再活下去了，免得被人笑話。
陳掌櫃聞言，大為震撼，更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原因。
他輕歎一聲，扶起猴子。
“你有難處，怎麼不早說？你娘的腿可得到治療了？錢夠了嗎？”
猴子聞言怔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看著看著，嘴角向下，又哭了起來。
是感動的。
他沒想到，都這時候了，掌櫃還在關心他老娘。
他真是個畜生啊，他怎麼能對不起這麼好的掌櫃？
“現在哭有什麼用？我真是生氣啊，你跟我這麼多年卻如此不信任我，有難處的時候寧願偷東西也不跟我說。”
“陳掌櫃……對不起……我實在是不敢啊……”
“既然做錯了事兒，就該接受懲罰。
你沒有異議吧？”
猴子點頭，堅定地說，“沒有。”
陳掌櫃深深地看了眼猴子，最後決定，“被燒毀到完全不能用的東西大概價值三兩銀子左右。
從這個月開始，以後每個月扣你一半的工錢，直到扣完三兩銀子為止。
至於那兩株人參，等你有錢了，自己買來還上就是。”
猴子以為陳掌櫃會把他送到衙門去，沒想到就這樣就算了。
頓時又磕頭感謝他的大恩大德。
他擔心多日的事兒，總算是得到解決，壓在心裡的大石頭也落了下來。
他由衷覺得，哪怕背上三兩銀子和兩株人參的巨債，也比前幾天輕鬆多了。
沈思思回去的路上，在想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她記得原書中的亂世應該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才到來，可如今看著便像亂世馬上就要來了似的。
哎……
若亂世真的來了，他們這些底層的小老百姓又該如何生存？
她正杞人憂天，突然聽到什麼聲音。
她細細一聽。
“救命……救命啊……”
是不遠處的小山包那邊傳來的聲音。
沈思思連忙小跑過去，越過小山包，便看到有個大娘坐在地上，她一隻腳包著厚厚的木板，身上都是泥，臉色慘白。
“小娘子，救命……求你救救我。”
大娘一見到沈思思，連忙朝她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