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明麵色平靜,道:“國子監的事,孤不便插手,梁祭酒可自行查證!”
“是!”梁實轉頭看向喻慕文:“你怎麼說?”
遇上這樣的事,喻慕文也是不慌不忙,平靜說道:“這不是小抄。”
“卻是從你身上掉出來的。”梁實說的話很公道。
畢竟,喻慕文才是這場較文大會的焦點,若沒有他,較文大會根本不會舉行。
盯著他的視線那麼多,東西是從他身上掉出來,大家都可見證。
喻慕文依舊冷靜:“太子殿下、王爺、祭酒大人,學生沒有必要帶小抄。”
他恭敬作揖,甚至他還為他人著想:“為不影響其他考生,還有半個時辰的作文時間,若兩位殿下、與諸位大人同意,學生可以在列位主審官的眼皮底下,重新作一篇文章!”
眾人震驚了。
還有這種證明自己沒有作弊的方式?
喻初晴笑了。
她覺得,喻慕文沒有要求查看那本小冊子,一定有玄機!
最怕陷入自證陷阱。
她三哥根本不想著自證,而是選擇重新洗牌——用實力打臉,告訴他們:我根本不需要作弊!
梁實捋了捋胡子,手指按在那本小冊子的封皮上。
他抬眸,睿智的眼神掃向喻慕文。
喻慕文抬起頭,平靜地與他對視。
薑還是老的辣,梁實將喻慕文交上來的卷子,呈上給蕭景明,道:“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手裡這篇文章,雖然隻看了前麵幾行,就已經很叫人驚豔了!
可作文之人竟輕易放棄這篇,願意重寫?
除了他有強大的自信以外,隻怕今日的變故,都在他意料之中。
並且,他早有應對!
這個學生若沒有拜在他門下,死了進棺材都閉不上眼睛啊!
蕭景明大概瀏覽了幾句這篇文章,眸中也有些驚訝。
正要開口,蕭風嵐搶先道:“本王看可以!太子,時間緊迫,就這麼辦吧!”
他眸光掠過人群,落在喻初晴臉上,心道:我要是敢說不行,晚上肯定要被踹下床!開玩笑,男人不能說不行!
蕭景明頷首:“皇太叔說得對,準了。”
於是,梁實吩咐:“重新搬一張書案來,就放在老夫麵前,有太子殿下親自盯著他寫,自然做不得任何手腳!”
喻慕文並沒有直接坐下,而是道:“學生可以接受盤查,確保身上沒有帶任何其他疑似小抄的物件!”
眾人又是愣住。
他竟然主動要求搜身?!!!
隻要不是心懷鬼胎之人,不免都信了他說的“那冊子不是小抄”這一點。
蕭風嵐一笑,道:“這樣坦蕩的一個人,明明太子都允他直接進國子監了,何必帶小抄?太子,你說是吧?”
蕭景明頷首:“皇太叔所言極是。”
這話,也是提醒了眾人——若沒有喻慕文進國子監這件事,就沒有永安縣主懇請開較文大會。那他們今日就不會坐在這裡!
喻慕文他還用得著帶小抄?
但事情走到這裡了,喻慕文想要重考。
沒人來搜他的身,他乾脆自己將外衫脫了,隻穿著貼身的直裾裡衣,並且把袖子都挽到了肘部,然後坐下,把鞋襪也給脫了放在一邊。
眾人:好狠一男的!
長得斯斯文文,白麵饅頭一樣軟綿綿的模樣,行事手段竟然這樣剛!
梁實眼裡都是欣賞,問:“可需要找人為你研墨?”
初晴的哥哥不一定都有本事——譬如侯府那幾個就沒有,但初晴認為有本事的哥哥,那就一定有!
喻慕文欠首致謝:“多謝祭酒大人,不過,不必了。”
他將佛珠盤好鄭重放在案上,重新開始研墨、鋪紙、洗筆。
到此時,時間隻剩下三刻。
但他仍舊不慌不忙,將每一步都做到位。
長得俊秀、舉止優雅,胸有成竹、從容不迫。
跟家裡兄弟一起來的,有不少貴女,目光幾乎都聚焦在他身上。
但見他隻穿著裡衣,個個又嬌羞地拿扇子捂住臉,眼神還是忍不住往他那邊瞟。
喻初晴根本就沒緊張過。
至於喻尚武,見弟弟重新開始提筆,他又重新進入神遊時間,杵著錘子閉上眼睛,秒睡!
喻初晴: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
喻尚武:天塌下來當被子蓋來睡覺!
這下,喻今歌樂了,傲嬌地道:“也不看看,是誰的三哥!”
桑懷誌想說什麼,桑懷安扯住他,給了他冷冷的一眼。
太子在上頭,還有十六皇叔那比太子難纏一百倍的主兒,在這裡鬨事,找死?
喻初晴深深地看了桑懷安一眼,心裡的疑惑越發深了。
時間很是緊迫,終於到了最後的交卷時刻!
國子助教說道:“諸位學子,請放下你們手中的筆、起立,站在各自席位旁邊!”
喻慕文放下手裡的筆。
卻並非寫完最後一個字,而是——
他已經將筆洗乾淨了!
人也站了起來,將平整疊放在一旁的外衫鞋襪重新穿上。
有條不紊做好一切後,他彎腰拿起佛珠,重新盤了三圈,掛在右手上。
彆人的卷子是幾名助教統一收的,但喻慕文的,是蕭風嵐下來拿的。
他拿著新寫的這一份,跟方才交上去的那份放在一起比較,挑眉道:“後麵寫的這一篇,稍微簡短了一些,但字跡跟前麵的還是一模一樣啊。寫到最後一個字,都沒有淩亂!”
可見作文之人心態之穩,根本不受變故影響。
“梁祭酒、李司業,你們可是老牌大儒了,先看看?”他招了招手,讓其他主審官都過來看一眼。
沒有先給蕭景明看。
他故意的。
但蕭景明也不跟他計較——畢竟是皇太叔,高了兩個輩分。連父皇能順著就順著,他更是不可能計較這麼微末的事。
而國子監這幾位大儒,方才已經傳閱過喻慕文剛才寫的那篇,全被驚豔到了。
此時迫不及待想要看最新出品,也顧不上先請示太子。
直到六人全部都看完,驚為天才之作後,兩篇文章終於送到了蕭景明麵前。
蕭風嵐笑得醉人:“太子啊,請過目。”
蕭景明唇角微微一抽,悄悄歎了一口氣。
他這位皇太叔,從小就喜歡跟他作對,好似讓他的冷靜沉穩破功,就會特彆高興!
但他不會上當的,接過文稿便瀏覽起來。
蕭風嵐又道:“依本王看,今日的事,隻怕是有人故意挑事兒!針對喻慕文!”
喻慕文站在原地,雖然不明白逍王為何要幫自己,但有台階下不積極,那就是腦子有問題。
他當即拱手作揖:“懇請太子殿下,還學生一個清白!”
文章簡短,蕭景明很快就都看完了,還有想再看一遍的感覺。
“殿下,恕臣直言。”太子還沒說話,司業李大人迫不及待說道:“這位學子如此才學,根本不需要帶小抄!”
他眸光發亮地看向喻慕文:“慕文,你可願意入老夫門下?”
梁實急了,氣得吹胡子瞪眼:“乾什麼乾什麼?偷跑搶人是吧!”
李司業捋著胡子笑:“你都那麼多學生了,分一個給我,又能怎麼樣?”
“彆的可以分,學生不能!”梁實毫不猶豫反對:“老夫的學生,一個都不會讓給你!”
兩人跑題了。
在一眾目光都注視著這裡的時候,蕭風嵐忽然一聲輕笑。
“方才因為喻慕文想要重考的事,炸裂了所有人,差點把這小抄給遺忘了!”
原來是他把那小冊子拿了過來,在手裡翻看了一會兒。
說著,他舉起冊子往講台上一扔,道:“你們管這種叫作弊小抄?”
李司業撿起來一看,震驚無比:“這這這……這不是醫學手劄嗎?咱們又不是太醫署考試!”
“拿醫學手劄,抓國子監考生作弊?”蕭風嵐臉色猛地一沉:“你,撿起冊子壓根都沒翻開,一口咬定喻慕文帶小抄,該當何罪!”
他的手指,指向了國子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