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答道:“騰雲姐姐出去了。覆雨姐姐在外麵候著。”
喻初晴頷首:“讓覆雨去。”
木棉出去。
“打探消息,縣主都會擔心打攪到王爺做事。”合歡把信鎖好回來,問:“縣主你親自過去,豈非更加讓王爺掛念?”
喻初晴搖頭:“我去了,也未必要見他。隻是離得近一些,倘使他需要支援,我可以第一時間讓人去幫他!”
她並不托大,覺得自己有能力在戰亂之中存活。
所以,是派人去幫蕭風嵐,而不是自己上。
但她可以在附近調度人手!
她垂眸,低頭盯著自己的手,五指攥緊,又道:“我不希望,萬一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我是最後一個得到消息的,到時候做什麼都於事無補!後悔,毫無意義!”
人們總以為時光很漫長,總是“等到以後”、“將來我怎樣了就如何”、“來日我們”……
殊不知,遺憾往往就是在這裡產生的。
恍然之間,“來日方長”也許就變成了“等一不歸人”!
她不去摻和蕭風嵐的任務,但她想在距離最近的地方,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能立即采取行動。
讓自己,不留遺憾!
合歡跟了她幾年,哪能不知道主子的性子?
她就是居安思危、未雨綢繆,走一步看十步、甚至百步的人!
“縣主放心,覆雨知道怎麼做,必定會讓大少夫人達成縣主的期望——哦,應該稱呼連夫人了。”
京兆府大牢。
再怎麼說,南陽侯都有爵位在身,即便被關在牢裡,條件也比普通人的要好。
至少,他享受了單人間的待遇!
連玉來探監,先去的南陽侯這裡。
提刑使親自帶著獄卒,領她前往牢房,並且給她說明情況:
“南陽侯挨了兩百杖刑,傷勢比較嚴重。府尹大人請大夫來看過,說是椎骨骨裂了,裂口是挺大的。”
“這要是年輕人啊,養養就好。但南陽侯年歲也不小了,即便能好,日後怕是連騎馬都不可能了。”
“杖刑後好幾日,南陽侯都在起燒,高熱不退。今晨才好了一些,病況倒是穩定了。”
“不過,此時他應該還在昏睡,估摸著,夫人跟他是說不上話。”
連玉能進來,自然是打點過的。
也不難,覆雨親自陪著來。
有永安縣主的腰牌,加上賞銀豐厚,京兆府裡這些人自然都是會辦事的。
“無礙。”連玉說道:“我已不是桑家婦,隻是來探望一下曾經的公爹,看過了就仁至義儘了。”
提刑使自然是知曉這件事的,笑道:“是是是,連夫人還是心善。”
覆雨說道:“既如此,夫人便去探望桑大公子吧。”
怎麼說都曾經是夫妻。
一夜夫妻百日恩。
儘管到了後麵撕破臉,連玉心裡恨極了桑懷民,情麵上也應該來探望一下。
不看,又怎麼知道他自作孽不可活,有多慘呢?
相比南陽侯,桑懷民的條件差的就不是一點半點了。
住的還是兩人間。
“桑大公子一無爵位,二無官職,大人還是看在縣主的麵上,給安排了這個牢房。”
提刑使領著連玉與覆雨一行,走到了另一個區域。
“大公子的狀況,比南陽侯的要好一些。南陽侯是杖刑,大公子是鞭刑。鞭刑的皮肉損傷是必然的,傷痛厲害些,但養起來也快一些。”
“桑大公子畢竟年輕,武人的身子骨也相當好,趴了幾日就能自理了。”
“就是這一間了,夫人您請進。”
鐵鏈開鎖的聲音嘩啦啦的。
提刑使又道:“夫人您與大公子說話,有什麼事再命人叫在下便是。”
與桑懷民同住一間牢房的,是一個因為偷盜、淫人妻女被關進來的,叫做王三。
桑懷民自視高貴,侯府公子出身,自然是看不起王三。
王三見他鼻孔朝天,也看不慣他。
二人一人占據一邊,井水不犯河水。
兩個人都受過鞭刑,都在養傷狀態,互相也乾不了啥。
桑懷民的精神已經好很多,王三比他早幾天關進來,也養得差不多了。
此時,看見一行女子進來,為首的一個讓王三眼前一亮。
連玉成親三年,年歲不大,但生養過孩子骨架撐開了,這陣子回了娘家養得比較好,比清瘦少女要偏豐腴一些。
是典型的少婦風韻。
王三這個人,不貪吃、不貪財,就貪色。
尤其不喜歡乾瘦少女,一看豐腴少婦就走不動道兒!
見有人來探監,他瞄了一眼,然後眼神就看直了。
“桑大公子,這位是你夫人啊?”
王三沒吃到南陽侯府與永安縣主府的瓜,並不知道那些事,隻知道跟自己同牢房的是南陽侯的大公子。
但想想吧,侯府公子犯事兒都被關了,還跟他一個平頭百姓關在一起……
可想而知,能是多高貴的主兒?
所以,壓根沒太把桑懷民當一回事。
桑懷民先前也聽說,王三是因為淫人妻女這種事被抓的,心裡也是極度看不起此人。
見王三主動說話,他冷哼一聲,沒理會。
他坐在自己的木板“床”上,朝走進來的連玉看去,沒好氣地道:“你怎麼來了?”
連玉麵色淡淡:“沒想到,一段時日不見,你竟成了階下囚。”
和離之後,她還是頭一次見桑懷民。
從侯府嫡長子、威風凜凜的武將,到階下囚,這才用了多長時間?
要說桑懷民這個人,長得是不差的。
以前意氣風發的時候,也稱得上俊美,意氣風發。
可現在——
臉色憔悴,蠟黃偏慘白。
胡茬滿臉,進來後就沒刮過了。
發絲淩亂得很,還掛著幾根稻草碎屑。
為了養傷不得不光著膀子,身上隻穿著一件粗製囚褲。
鞭傷是養得不錯,但屬於地牢的濃重酸臭味,混合著血腥惡臭,隔著老遠就飄過來。
今非昔比,雲泥之差。
連玉捏著帕子,站在牢門口的位置,沒有往那邊去,淡淡說了句:“夫妻一場,你有萬千不是,也必須承認你是寶兒的親生父親。所以,我替兒子來看看你這不成器的爹。”
道義上她應該探視,但她其實不想來。
若非喻初晴讓覆雨過來請她走這一趟,她壓根就沒想過要探監。
先前她經曆過的那些苦難、那些絕望,都是桑懷民給她帶來的。
好不容易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她卻也成了個和離過的女人,怎麼能不恨?
桑懷民哼了一聲,道:“你和初晴一起對付我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你我夫妻一場?”
連玉呼吸一窒,立刻反唇相譏:“那你打我的時候,可有想過夫妻一場?”
看吧,這人就不值得一看!
桑懷民噎住。
還沒說上話,那邊王三忽然插嘴:“侯府公子,你還打女人啊!哎呀呀,嬌花一樣的美人兒,就是應該拿來嗬護的。同為男人,我都要看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