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見仙緣的瞬間。
沈硯青當機立斷,即刻運轉靈力。
“嗡——”
瞬身符催動,
白光一閃而過。
沈硯青身形頓時消失原地。
他一把從礦奴屍體的手中抓過燭盞,另隻手已然撚出一張火符。
“滋滋……”
黃豆大小的燭焰盈盈點燃,照亮沈硯青身周一方。
在他驚愕中,
赫然看見自己影子的腳腕處,出現了一隻指骨嶙峋的鬼手!
是它一直拽著我?!
一股寒意陡然躥上心頭,沈硯青眉毛猛地倒豎。
如果不是燭盞照見自己的影子,自己到死都不會發現這隻鬼手。
而更可怕的是,
先前周圍光線昏暗,自己的影子甚至都沒有出現。
可這隻鬼手,卻依舊能精準地抓住自己。
怎麼辦?
沈硯青第一次撞上這種詭異的邪祟,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正這時,
燭盞的火光洋洋灑落,
鬼手好似被燒燎一般,匆匆鬆開退去。
下一刻,
沈硯青隻感到身體一鬆,頓時大口喘起粗氣。
“呼——呼——”
這座金丹洞府果然邪性!
要不是自己能窺見他人仙緣,怕是剛進來就著道了。
看著眼前成片的礦奴屍體。
劫後餘生的沈硯青,麵露凝重。
獲取這份死木逢春的甲上仙緣,遠比他預想中要困難的多。
片刻,
待氣息喘勻,沈硯青也終於抽出功夫打量起四周。
這裡……
似乎是一處廢棄的地宮。
他看到斑駁清輝自極高處的穹頂石縫漏下,被蛛網篩成青灰色。
四麵牆壁上,殷紅的陣法靈紋黯淡著,仿佛無數隻血蝠倒懸著假寐。
“竟是一處自成小世界的秘境……”
不經意間,
沈硯青餘光瞥見一層微亮。
他轉過身,
看到清輝映見祭壇身上鏽著的銅綠。
寒光粼粼。
“是文字?”
沈硯青端起燭盞湊近。
借著昏黃的燭光凝視,他終於看清上麵的內容。
【大周,靈帝十五年。】
【魔災禍亂,仙穹泣血,青元州萬裡沃土儘成鬼蜮。】
【吾奉宗門之命……】
【……】
“先朝靈帝時期的洞府麼,這都將近一千多年了吧。”
隨著閱讀,沈硯青終於對自己所處的環境,有了一個大致認識。
這裡坐化的,是一位道號天符的金丹上人。
當年青元州遭遇魔災,天符上人奉宗門之命入世。
最後雖將魔物蕩清,自己卻也因此重傷垂死。
而建造這處地宮。
其一,便是為了留下自身傳承。
“靈力成紋,虛空指符!”
沈硯青念誦著祭壇上記錄的文字。
神色帶著一絲難掩的激動。
《虛天籙》。
這是一門天符上人自創的符籙修行之法。
而此刻,
它正完完整整,毫無保留地鐫刻在祭壇之上。
與傳統符修,須將各類靈材淬煉成墨,再於符紙上繪製靈紋不同。
虛天籙的修行,是在識海中煉成一道本命靈符。
當用靈材喂養它時,它便會自行分析其靈性特質。
進而再轉化修士自身靈力,做出模仿。
如此一來,
隻要收集的靈材足夠多,世間所有符籙,一旦修為足夠,無須其它任何準備,隨手便可落成。
沈硯青眼睛裡露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驚歎道:
“天才!”
同為符修,他深刻的知道。
這是世間任何修行靈紋之道的修士,都會為其趨之若鶩的功法!
沈硯青心底在這一刻泛起強烈的期待。
隻是,
他也明白,這裡並不是一個可以安心修行的地方。
“先將下麵具體的修行內容仔細記下,出去之後再嘗試修行。”
沈硯青做好打算,便不再遲疑。
開始記憶。
“夫煉神者,入室端坐。神氣既息,不出不入,心無二用……”
……
“意遊長空,見一景物光如金橘,非內非外,守其物矣……”
一遍遍誦讀之下,
隨著他越發專注,沈硯青竟不知不覺陷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
朦朧間,
他好似看見祭壇外壁之上,出現了一道模糊的白衣身影。
就當他試圖去看清這道人影之時。
寂靜的四下,
忽然響起陣陣洪呂大鐘般的道音。
“鐺——”
“鐺——”
“鐺——”
深遠、浩大。
不斷回蕩。
牽動這座地宮的每一寸靈紋。
一縷縷猩紅的光芒從四周牆壁驟然傾瀉,將整座地宮映照。
那隻鬼手在紅光中無所遁形。
它匍匐著,
整隻手掌止不住的顫抖。
似是恐懼,又更似興奮。
然而,
沈硯青此時卻完全顧不上留意這些。
他的全部心神,已然徹底淪陷在這彌散而開的紅光之中。
他萬般驚駭地看到。
那道模糊的白衣人影,竟如同活了一般,緩緩從祭壇外壁上走了下來。
“您是……天符上人?”
沈硯青試探著問道。
白衣人影不知是沒聽見,還是不願理會。
他麵無表情地駢起雙指,指尖瞬息彙聚一枚彗星。
下一瞬。
彗星飛尾,靈息瞬空。
在沈硯青瞠目而視的目光中。
玄雷符。
陰煞符。
瞬獄影殺符。
金光盾甲符……
一張張靈符在白衣人影的指下,飛速落成,又頃刻崩碎。
漫天銀屑下,
一聲道音在沈硯青心間煌煌響徹!
“虛空符指通天籙,紋飲真血鬼神驚!”
這是……傳承!!
沈硯青雙耳嗡鳴,耳膜首先要承受不住,兩行鮮血順著耳道滲流而出。
不僅如此,
他的鼻血也開始流淌,雙眸同樣刺痛,仿佛千萬根銀針紮來,逼迫他閉合。
可麵對如此威壓,
沈硯青強硬地咬著牙,目光始終死死盯著前方,拚命地記憶、參悟。
這一刻,他仿佛遁入無我。
靈力不由自主地運轉。
無數細若發絲的銀白符紋,驀然出現在他的識海中。
凝結、穿梭、編織……
半晌後。
地宮中的紅光漸漸黯淡。
那尊超然物外的白衣人影收起動作,緩緩轉身,重新回到祭壇之中。
許久,
一切恢複平靜。
周圍四壁的靈紋黯淡,與先前無異。
好似剛才的一切都從未發生過。
唯有站在原地,七竅還在滲流鮮血的沈硯青,看著識海中編織而成的半透明符籙,眼裡止不住地閃爍驚喜之色。
“呼——”
沈硯青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心神終於從震動中平息下來。
他目光落在祭壇上。
想了想後,向著前方深深一拜。
“蒙前輩傳法,弟子必當日夜修行,不墜虛天籙之名!”
他站直身子,再次一拜。
隨後,他將神識探入儲物袋中。
他每月的份例不多,買的製符材料也大多是即買即用,很少囤積。
不過,此時身上還有幾張防身的符籙。
既然虛天籙可以解析靈材,沒道理符籙上的靈紋不能解析。
他試著催動識海中的虛天籙。
果然,
當其接觸到儲物袋中的成品符籙後,便開始一點點剖析其上靈韻的性質。
這個過程並不輕鬆。
虛天籙孕於識海,它解構靈性耗費的,正是沈硯青的神魂之力。
片刻後。
僅僅將鐵藤符和木盾符,這兩張最基礎的符籙解析完成。
沈硯青便已大汗淋漓,腦袋微微有些脹痛。
“夠了。”
沈硯青停下虛天籙,呼吸明顯重了幾分。
雖然他從祭壇中,收獲了天符上人留下的傳承。
但此地仍不安全。
他不敢貿然讓自己陷於疲憊狀態。
按祭壇上的文字記錄。
當年魔災禍亂的源頭,是一頭冥靈族的女妖。
這個種族十分特殊,沒有肉身,極難殺死。
天符上人當時重傷在身,又來不及等到宗門支援。
隻好以一本機緣得來的天經,將那冥靈族強行鎮壓。
借歲月之刀,將其慢慢磨死。
所以。
這裡也是一處鎮魔之地。
“連天符上人這等驚才豔豔的金丹大能,都難以消殺的魔道巨擘,最後居然是被一部經書鎮壓。”
“這天經到底是什麼東西?”
沈硯青嘀咕一聲,手摸向小腹。
那裡的疤痕依舊猙獰。
“果然。
虛天籙雖珍貴,但也隻是一門功法。”
“我死木逢春的仙緣,還需找到那部天經才行……”
這時,
他忽然聽見身下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下一刻。
一隻暴滿青筋的蒼白手爪,
突然從他腳邊竄出,猛地抓住他的小腿。
沈硯青眸光驟變,
低頭看去。
正是剛才那個拿著燭盞的礦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