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紅胡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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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裹挾著鹹腥氣息掠過礁島時,陳掌櫃的商隊正在穿越最狹窄的葫蘆口航道。十二艘商船首尾相連,吃滿風的硬帆在暮色中如同垂死的白鳥。船頭懸掛的青銅辟邪鈴突然發出刺耳鳴響——這是遇到山海獸時的警報。

“左滿舵!快轉“護衛隊長的吼聲戛然而止。一支玄鐵重箭貫穿他的咽喉,箭尾雕翎還在震顫,屍體已栽進翻湧的墨色浪濤。

三百步外的暗礁上,紅胡子鬆開蛟筋硬弓。紅色絡腮胡間露出的冷笑像刀鋒劃破暮色,他肩頭蹲著的赤目海猴突然齜牙尖叫,尖銳聲波震得附近海盜耳膜生疼

——這是總攻信號!!!

海麵霎時沸騰。

二十艘尖頭蜈蚣艇從礁石縫隙中竄出,船身塗抹的夜光藻在暮色中泛著磷光。每艘艇首架設的床弩同時發射,特製的三棱破甲箭帶著淒厲哨音撲向商船。第三艘商船的桅杆應聲折斷,傾倒的帆布罩住甲板上奔逃的人群,隨即被浸透火油的火箭點燃。

“收帆!舉盾!“二掌櫃嘶吼著揮舞令旗,卻發現掌舵的水手正抱著半截身子在血泊裡抽搐。他轉身要跑時,某個海盜從水下躍起,正是讓人聞風喪膽的紅胡子。

八尺身軀落地時震得船板。玄鐵長刃出鞘的瞬間,三個舉著藤牌衝來的護衛突然僵住——他們的咽喉同時浮現血線,海風掠過時才噴出三尺血霧。

“留頭船!“紅胡子聲如驚雷,震得桅杆上燃燒的帆布簌簌掉落火星。正要砍殺俘虜的海盜們立刻收刀,動作整齊得令人膽寒。這是海上黑話,意為留下掌船人拷問情報。

商隊裡的一名武師不懂規矩。一穿著金絲軟甲的老者突然從屍體堆裡暴起,袖中淬毒袖箭直取紅胡子麵門。電光石火間,紅胡子偏頭咬住箭矢,鐵齒竟將精鋼箭頭咬出裂痕。

“陳記商號的蹼鏢頭?“紅胡子吐出毒箭,靴底碾碎老者腕骨時的脆響清晰可聞,“三年前你在珊瑚礁沉了我兩船弟兄,今日這身金絲甲倒是方便

——“長刃挑起老者甩向半空,刀光如銀龍絞殺,落地時金絲甲連同血肉碎成均勻的菱形肉塊。

海風突然轉向。紅胡子抽動鼻翼,絡腮胡上凝結的血珠簌簌掉落。他猛然揮刀劈向桅杆陰影,陰影裡,是一隻要傳訊的海東青鳥剛振翅就被刀背拍成肉泥。

“想給青周水師報信?“紅胡子踹倒二掌櫃後踩住胸口,看著這個文弱書生眼裡的驚恐逐漸渙散,“你該慶幸老子今天要留活口“話音未落,腳下突然傳來骨裂聲——竟是直接踩碎了對方胸腔。

“敲了鼎罐分碴兒!!!”

敲了鼎罐,是這群人的黑話,也就是不留活口,處理乾淨。分碴兒,則是把搶來的東西分配了。

血腥味引來成群食腐海鴉,這些翼展六尺的凶禽卻隻敢在百步外盤旋。海盜們正在有條不紊地補刀,每當彎刀割開喉嚨,就有專人將屍體拋入特製的漁網——這是防備山海獸循著血腥聚集。

“大當家!底艙有硬茬子!“滿臉是血的獨眼海盜突然大喊。紅胡子瞳孔微縮,這個跟了他五年的老兄弟,左眼正是被所謂“硬茬子“弄瞎的。

底艙傳來的打鬥聲異常沉悶。當紅胡子掀開艙板時,正看見七個手下被某種重兵器砸成肉泥。揮舞鎏金錘的竟是個戴鐐銬的奴隸,裸露的脊背上布滿龍形刺青,每次揮錘都帶著風雷之聲。

“西梁國的鎮山力士?“紅胡子突然興奮起來,玄鐵長刃發出龍吟般的震顫。他踏著滿地血漿突進,刀鋒與金錘相撞的瞬間,整個船體發出不堪重負的。三招過後,鎏金錘突然裂成兩半,力士難以置信地看著沒入胸口的刀尖——那裡本該是他刀槍不入的氣門所在。

當紅胡子提著染血的賬簿回到甲板,海麵突然升起濃霧。經驗豐富的海盜們立即停止劫掠,有條不紊地開始轉移貨物。他們知道這是“獸潮“前兆,那些被血腥吸引的山海獸隨時可能破浪而出。

“大當家,找到這個。“軍師模樣的疤臉漢子遞上密信,火漆印著青周國兵部的虎頭紋。紅胡子扯開信箋掃過內容,忽然放聲大笑,笑聲震得船帆獵獵作響。

“好個驅虎吞狼之計!“他將密信揉成粉末撒入海中,眯眼望著北方若隱若現的陸地輪廓,“傳令各島,三日後的月圓之夜,我們去會會那位兵部特使。“

濃霧深處傳來某種巨物的低吟,像是龍吟又似鯨歌。紅胡子肩頭的赤目海猴突然毛發倒豎,對著迷霧發出威脅的嘶吼。但沒人注意到,大當家的瞳孔在某個瞬間變成了爬行動物般的豎瞳。

這裡屬於東邊青周國的勢力,靠海,勢力下有五城,海產資源豐富,土地也肥沃,但整個大陸年年戰爭,使得百姓民不聊生,沒勇氣的如刀俎。有勇氣的都上了海島,入了紅胡子的強盜團。

而紅胡子的強大,使得民間也流傳了一句“寧遇獸,不長胡“。

最有力證明這句話的,當屬青周國海防營都統趙承。他至今記得那個飄著紫霧的黎明。當他帶著三千水師圍住黑螺島時,潮水正褪去礁石上附著的夜光藤壺,整片海域泛著詭異的幽藍。瞭望塔突然傳來慘叫——某種長著人臉的蝠鱝正撕咬著哨兵,翼膜展開竟有帆船大小。

“放火箭!“趙承的吼聲被突如其來的海嘯吞沒。十二道水柱衝天而起,每條水柱裡都裹著紅胡子馴化的劍齒虎鯊。這些本該深居海溝的凶獸,此刻卻如戰馬般馱著海盜突入艦隊。紅胡子立在最大那條虎鯊頭頂,玄鐵長刃劈開晨霧的刹那,趙承看清了他戰甲上鑲嵌的鱗片——竟是取自龍龜的逆鱗。

“寧遇獸,不長胡“的箴言在此時化作血色現實。當海盜們吹響海蛇骨製成的號角,退潮的灘塗突然蠕動起來。數以千計的食人藤蔓從礁石上彈射而出,粘在水師戰船底部瘋狂啃噬。趙承眼睜睜看著旗艦“鎮海蛟“號在半個時辰內傾覆,船底被蛀出的蜂窩狀孔洞湧進海水時,竟發出冤魂嗚咽般的聲響。

最致命的殺招藏在第三次漲潮。紅胡子早算準潮汐時辰,當水師殘部退守鷹嘴灣修補船體時,西南方突然漂來大片赤潮。疲憊的士兵們尚未察覺異常,直到有人發現浪濤裡翻湧的不是藻類,而是無數正在蛻皮的刀脊水鬼——這些半人半魚的山海獸雙目赤紅,爪牙暴漲三寸,顯然是被人用血祭強行激化了凶性。

“他竟能驅策獸潮!“趙承的佩刀砍鈍了第七個水鬼的頭顱時,紅胡子已帶著海盜主力從雲層壓頂的方向殺來。海盜船桅杆上懸掛的並非戰旗,而是用禁軍屍體縫製的招魂幡,每具屍體心口都釘著刻有“水師“字樣的腰牌。趙承在副手的救助下,撤退到海防營。

此役過後,青周國東南海防圖被徹底改寫。紅胡子不僅焚毀了幾座水寨,還將海防營積攢三十年的“鎮海巨弩“全部拖回老巢。這些需要二十頭公牛才能上弦的殺器,如今架設在黑螺島懸崖,弩箭浸泡過九嬰毒液(九嬰,能噴水吐火,它的叫聲如嬰兒啼哭,有九頭,故稱九嬰,血液是劇毒),每次齊射都能讓整片海域浮起翻白的魚屍。

漁民們至今仍在傳頌那個血腥的清晨:當潰敗的水師在灘塗留下三千具殘缺屍體時,紅胡子踩著浪尖走到擱淺的樓船殘骸前,將趙承的將旗浸透血漿,揮手甩上八十丈高的礁岩。那麵殘旗至今還在腥風裡飄搖,旗杆上釘著串成念珠狀的十二顆水師參將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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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周國國都

青周國都的龍鱗殿內,九根蟠龍柱上的某根燭台突然爆出燈花。兵部尚書崔岩捧著前線急報的手在顫抖,帛書被血漬暈染,但還是能看到顯目的幾個字。

“番澤國鐵騎已破北麓關“的字樣。

女帝周明鎏金護甲陰影劃過疆域地圖上的的北疆域,在場的武將們都能聽見自己鎧甲下加劇的心跳聲。

“報——!“傳令兵跌進大殿時的鐵甲碰撞聲格外刺耳,“西境狼煙四起,梁越國兩萬重甲兵陳兵落鷹峽!“

柱國將軍劉品突然冷笑出聲,他腰間那柄鑲貓眼石的佩刀故意撞在薑旻的青銅劍鞘上:

“某些人不是說攘外必先安內?如今紅胡子還沒剿,番澤梁越倒是先聯手了。“

在青周國所在的大陸上處於東邊靠海,北邊正與番澤國交戰,西邊的梁越國則時不時的中立,或是協助番澤國來對付青周國,雖說與南邊夏藏國友好,但友好歸友好,利益還是要分清。在不到最危險關頭,夏藏國是不會輕易的拿出自己的資源去幫助青周國,此刻的青周國外憂內患。

薑旻這位年紀不是很大,卻白胡子垂胸。他性格穩重低調,頭腦機靈。能力是善於識人且剛正不阿。

他深紫官服上銀線繡製的狴犴神獸在燭火下忽明忽暗,目光始終盯著沙盤裡插著紅胡旗的黑螺島模型。三日前他在此推演的“潮汐剿匪策“,此刻仍被劉品故意打翻的茶湯浸染著。

“稟陛下,臣有本奏。“

薑旻的聲音像他擦拭青銅劍的動作一樣平穩,

“三年前臣巡防東海,曾在被紅胡子屠滅的漁村廢墟裡,發現這個——“

他抖開一卷焦黑的獸皮,腥臭味頓時彌漫大殿。

獸皮上布滿暗紅紋路,仔細辨認竟是某種海圖。薑旻指尖劃過那些用鮫人血,標注的航道:“據統計,紅胡子劫掠的五百三十七艘商船裡,有九成載有番澤國走私的玄鐵。去年送梁越國失蹤的二十船糧草,最終出現在黑螺島。“

劉品的瞳孔猛然收縮。他當然知道那些糧草去了哪裡,然後趕緊也說道:

“三個月前他嫡係部隊“貪狼營“夜襲番澤邊軍時糧草營,發現敵軍用的正是相同批次的黍米。”

“薑將軍的意思是“

女帝鎏金護甲突然扣住沙盤邊緣,黑螺島的模型裂開縫隙

“紅胡子竟是番澤梁越養在朕枕邊的惡犬?“

“不止如此。“薑旻突然掀開自己的左臂護甲,暗紫色疤痕如蜈蚣盤踞。

“上月臣截獲的走私船裡,有個海盜臨終前說了句海祭將至。“

他故意頓了頓,滿意地看著劉品喉結滾動。

“若臣沒記錯,劉將軍的幕僚裡,正有位來自番澤國的海巫?“

“血口噴人!“劉品暴起拔刀,刀鋒卻在離薑旻咽喉三寸處僵住

而就在這千鈞之際,薑旻的青銅劍不知何時也已抵住劉品鎧甲接縫處的命門。他早已對劉品有著特殊的防備。殿前侍衛的弓弦繃緊聲此起彼伏,卻無人敢真正放箭。

女帝的冷笑打破死寂。她突然將半塊虎符拋到薑旻腳邊:“薑卿想要多少兵馬?“

“臣隻需三物。“薑旻收劍入鞘的錚鳴格外清晰。

“黑螺島五十年來潮汐記錄,司天監庫存的全部人麵蛾磷粉(味道能引得某些動物產生對其味道具有嗜食作用),還有“

他目光掃過劉品抽搐的臉

“勞煩劉將軍的貪狼營,三日後到安城東海沿岸演習。“

三日後三更時分,安城海岸的亂葬礁群隱沒在濃霧中。薑旻站在龜裂的望海石上,手中青銅羅盤正滲出暗綠色汁液——這是用龍龜膽汁浸泡過的司南,能感應百裡內的山海獸氣息。礁石下方傳來細碎響動,二十名黑衣死士正將刻有貪狼營徽記的青銅箱推入潮間帶。

“將軍,這些番澤國袖標“副將話未說完,薑旻突然甩出袖中魚腸劍。寒光擦著副將耳畔釘入岩縫,將一條路過的四目海蛇斬成兩段,這一係列動作,讓得副將閉口不語。

“記住,這些是貪狼營他們私通番澤的鐵證。“薑旻用劍尖挑起蛇屍繼續道:

“潮水漲到第七重浪時,讓意外發現贓物的漁民準時出現在白沙灘。“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海霧,安城軍港已旌旗招展。貪狼營都統劉雲在船上盯著正在列陣的貪狼營艦隊,拇指無意識地摩挲佩刀上的貓眼石。劉雲,正是大將軍劉品的親弟弟。

“薑大人好手段。“

劉雲突然擋住已經上船,且正在檢查艦船上弩機的薑旻,“連水師衙門都調不動的龍牙戰船,倒是讓你用來擺設軍演陣型。“

薑旻手中令旗輕輕點在艦船上的沙盤上的鬼哭峽:

“聽聞劉都統上月在此處全殲海寇,今日正好讓貪狼營演示圍剿陣型。“

旗尖有意無意劃過標注“海巫祭壇“的位置,那裡正是昨夜埋贓的坐標。

震耳欲聾的戰鼓聲響起時,十二艘龍牙艦突然變換陣型。本該呈雁陣包抄的貪狼營艦隊,卻在轉向時故意暴露出側翼破綻,似乎在故意給誰發現。

薑旻在船上眯起眼睛發現那些船舷吃水線附近的藤壺,竟都泛著不一樣的靛藍色漆料。

“果然沒錯,章王血做的藍漆。”

薑旻內心已經確定了某些事。

“報!西南方出現獸潮!“瞭望塔傳來的驚呼引發騷動。海平麵下浮起密密麻麻的幽藍光點,但經驗豐富的將領都能看出,這些“鬼眼章魚“的移動軌跡過於規律

——分明是被人用某種秘術操縱過來的。

劉雲突然拔刀指向薑旻:

“定是你私調海防引發獸潮!“

刀鋒上的貓眼石驟然大亮,直指薑旻咽喉。劉雲此刻就是要讓大家知道,海獸為何會來突襲,就是因為薑旻。

薑旻卻笑了。他吩咐跟隨的副將,取出個貼滿符咒的青銅匣。

“劉都統可知,真正的鬼眼章魚“

他猛地掀開匣蓋,數十隻浸泡在鮫人血中的章魚眼珠同時爆開

“不是隻喜歡章王藍血,其更喜歡人麵蛾磷粉。“

海麵突然炸開百道水柱。被激怒的鬼眼章魚瘋狂攻擊所有身上帶有人麵蛾磷粉的人,貪狼營軍士亂發火炮,導致戰船頓時陷入火海

——那些暗藏在底艙的番澤國火油,此刻成了最好的助燃劑。(這些火油,是準備用來偷襲青周國用的)

“撤!!!”

此刻薑旻不顧劉雲威脅,下令旗手指揮沒被攻擊的艦船撤回岸邊。

“時辰到了。“

待到岸邊,薑旻望著白沙灘方向升起的狼煙。

一些漁民正“偶然“挖出深埋的青銅箱,箱內一些帶有番澤國國徽的袖標清晰可見,還有番澤國證明劉雲功勳的文書也在裡麵。混在人群中的畫師已經開始拓印番澤國國徽,再過幾天,這些拓本就會出現在女帝案頭。

劉雲此時更是目眥欲裂地發現,自己戰甲內襯竟不知何時被塞入了人麵蛾磷粉。好在當時在海上時,他們的艦船比較靠後,否則也會像之前前鋒艦船那樣,被鬼眼章魚深埋在海裡。

薑旻此刻也發現了劉雲表情。輕語:“將軍可知,昨夜番澤國密使來過“。

這句話,更讓劉雲駭然,此刻他也不知道,這些所謂的‘證據’是哪裡來的?

誰知道呢,這是薑旻的計謀,還是番澤國密使昨夜真的來了?

但不可置疑的是,劉雲已經明顯的表現出,他,真的和番澤國有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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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安城海刑場上

“貪狼營都統劉雲,私運番澤軍械、勾結番澤國、蓄意引發獸潮“監刑官的聲音被浪濤聲打得支離破碎。

當劊子手舉起虎頭鍘時,劉雲突然掙紮著嘶吼:

“薑旻!你不敢殺我!北境三十萬邊軍的糧道“

刀光比浪花更快。

“本將三日前已請旨更替北境督糧官。“薑旻甩去劍上血珠,對著那些幸存的貪狼營士兵喊道。

薑旻深知,這些士兵隻是被聽從指揮,沒必要把他們也殺了,殺雞儆猴,已經足以拿捏這群人。

“報——————二百裡海處,有異響發生。海麵還飄來一麵殘破的紅胡子艦旗。”

海防兵突如其來的發現,讓薑旻很是奇怪?

在他設計處理掉內部叛徒時,另一邊的紅胡子那邊也發生了什麼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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