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之中,除她之外,便隻有那些從人伢子手中救下的女孩。
鬨自殺,隻能是她們其中一個。
宋裡裡臉色驟變,快步往外走去。
遲聿也跟上。
“王爺,此事我去解決便是,她們眼下對男子懼意很大,怕是不方便你露麵。”宋裡裡攔住他。
遲聿依言停下,卻往她手中遞了個陶瓷藥瓶。
“強效安神丸,若真解決不了,便先讓她昏過去。”
宋裡裡攥緊藥瓶,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回了帳子,便瞧見秦心語正以頭搶地,幾個將士又不敢碰她,隻能扯著棉被的四角,她往哪兒撞,就把棉被往哪兒墊。
“辛苦諸位了,剩下的交給我吧。”宋裡裡道。
將士仿佛看見了救命稻草,趕緊退出了帳子。
宋裡裡走到秦心語跟前,輕聲道,“彆死,你還沒把對你做壞事的人殺了呢,現在死了,他們瀟灑自在,太便宜他們了。”
聞言,秦心語身形震顫,兩行淚水簌簌而落,痛苦又絕望。“為什麼要救我,鬨出這種事情,日後人人都會議論的,唾沫星子就會淹死我,我還不如現在就死了。”秦心語說道。
宋裡裡表情嚴肅,“不會有人議論的,秦姑娘,我去救你們時,便已經想到了法子。”
為防夜長夢多出變故,人伢子從抓到她們到現在,攏共不到五日。
五日時間,正好夠去山間的避暑山莊來回一趟。
眾人統一口徑,隻說是跟著宋裡裡去了避暑山莊,城中千金小姐們相約遊玩,再合理不過。
至於知道真相的人伢子和絡腮胡男人,也已經伏法,不可能出去鬨出什麼風言風語。
可秦心語卻還是在不斷落淚。
“不,隻是她們不會被議論而已,我還是被議論的,我、我已經完了。”
雖沒明說,但宋裡裡已經猜到了些許。
她想起秦心語沒恢複神智時,被人肢體接觸,便下意識地要把自己剝乾淨。
那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上,好像還有青紫不已的痕跡。
這幾日,秦心語到底經曆了什麼?
心口像是被熱油澆築,宋裡裡疼得厲害,將秦心語給抱住了。
很用力,非常用力的一個擁抱。
足夠讓秦心語知道,有人在乎她,關心她,沒有對她有任何歧視。
秦心語感受著她身上的溫度,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聲音悲慟,響徹整個帳子。
“我臟了,我已經臟了,我活不下去了。”
宋裡裡將她抱得更緊了。
“臟,什麼叫臟?他們壞事做儘滿手汙穢才叫臟,你是被害者,為何要把罪責怪到自己頭上。”
秦心語抽噎,眼神依然絕望,“可這世道就是如此,女子不潔,便完了。”
“這世道如此,便對嗎?”
世道拿羅裙之事來判定女人乾淨還是肮臟,可男人呢,三妻四妾,還流連青樓,不知沾了多少女人,他們不臟嗎?
分明他們才是最臟的!
宋裡裡按住她的肩膀,每個字都充滿力量,“女子的清白從不在羅裙下,何必在乎旁人怎麼說,懂你的人隻會心疼你,不懂你的人,既不懂你,那乾嘛給他們好臉色,若真的有人亂嚼舌根,告訴我,我來收拾!”
說著,還展示了下腰上的軟鞭。
抽不死丫的!
秦心語止住哭聲,眼底有朵名為希望的小花撬縫而生。
她吸了吸鼻子,哭腔仍舊很重,“宋裡裡,我還以為你隻是個圍在世子殿下身邊的狗皮膏藥呢,沒想到你……你人這麼好,早知道你不是蠢蛋,我就應該早點跟你做朋友的。”
宋裡裡哭笑不得,“你這是誇我還是在損我啊?”
頓了頓又道,“現在跟我做朋友也不晚,以後你若想找我,我隨時歡迎!”
秦心語重重地點了點頭。
……
翌日清晨,宋裡裡便按照自己承諾的,將女孩子們都帶回城中。
遲聿沒有出現,卻安排踏風找來了幾輛馬車,再一路護送。
一路順暢無阻,便將她們都送回了各家中。
瞧見女兒失而複得,各家長輩都感激涕零,恨不得給宋裡裡 跪下磕頭道謝。
宋裡裡將他們攔住,又向他們統一了口徑,隻要有人問,便是被她約著去避暑山莊遊玩了。
救了人,又保全名聲,這讓眾人更加感激。
宋裡裡擺手微笑,“是幫你們,也是幫我自己,畢竟我自己也卷在這其中,等著你們替我圓謊呢。”
“宋三小姐放心,不論誰來問,我們都必定都護著你的。”眾人堅定開口。
宋裡裡點頭,回了侯府。
但聽雨閣裡沒有籽棉的身影。
一問才知道,籽棉昨晚就被拖去了柴房!
宋裡裡心驚肉跳,趕緊跑去柴房,隔著老遠就看見烏泱泱一片人。
老侯爺與宋梨為首,領著一眾侯府的下人,將柴房圍得水泄不通。
這堵肉牆內,是籽棉氣若遊絲的痛呼聲。
“說,宋裡裡到底是跟誰私奔了?”老侯爺怒問道。
籽棉疼得聲線發顫,“我家小姐沒有私奔,她是去辦事了,等辦完事就會回來的。”
“賤婢,到現在還敢撒謊,她能有什麼事需要辦這麼久?”
老侯爺怒急,抬腳要踹向籽棉。
“住手!”宋裡裡冷冰冰的製止。
眾人扭過頭去,看向她的眼神都很震驚,尤其是宋梨,更是跟見了鬼似的。
宋裡裡將眾人的反應儘收眼底,而後撥開一條路走進柴房,這才看清籽棉如今的模樣。
籽棉鼻青臉腫,滿身滿臉都是血,本就打補丁的衣裳也被血浸潤,散發著濃鬱的鐵鏽氣息。
這是奔著把籽棉打死去嗎?!
“小、小姐!”籽棉努力睜開紅腫的眼睛,“你回來啦。”
繼而又看向老侯爺,“侯爺,我家小姐回來了,她辦事回來了!”
說完這話,她便像是完成了什麼任務似的,倒在地上閉了眼。
宋裡裡趕緊去探她的鼻息。
沒死。
是傷得太重暈過去了。
宋裡裡鼻尖泛酸,差點滾落眼淚。
被打成這樣,卻還強撐到她回來,為她遮掩好了,這才敢暈過去。
這丫頭,怎麼那麼傻!
“沒事的籽棉,我回來了,你好好休息,剩下的我來處理。”宋裡裡對著籽棉輕聲說完,脫了身上的外衫蓋在她身上,而後抱著她就要離開。
“給我站住!”老侯爺回過神,氣得胡須都在抖,“我準你離開了,給我滾回來跪下!”
宋裡裡充耳不聞,繼續往前走。
沒幾步,就被宋梨給攔住了去路。
“姐姐,你昨晚到底去什麼地方了,我們大家都很擔心你,你趕緊解釋一下吧。”
宋裡裡抬眸看她,“昨晚,昨晚我……我是出去辦事了啊。”
這副搪塞的樣子,任誰看了都覺得是在撒謊。
宋梨方才那點錯愕被激動撫平,語氣卻愈發溫柔,“姐姐,你還是說實話吧,否則爹爹肯定會家法伺候的。”
“不管發生什麼事,你說出來,咱們是一家人,總是會為你著想的呀!”
嗬!
為她著想?
為她著想,就是在她消失一夜後,不派人去尋,而是直接把她的丫鬟打得半死?
這樣的著想,她要不起!
至於宋梨這副擺著為她好,卻不斷拱火的醜惡嘴臉。
宋裡裡冷笑,眉間的冷冽層層疊疊,一股濃烈的淩厲拔地而起。
她看著麵前的宋梨,反問,“為何你覺得我一定是在說謊,怎麼,這麼希望我出事,還是你有百分百的把握,昨晚我一定會出事嗎,莫非,你當真安排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