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神乎其技、近乎顯聖的異象,簡直聞所未聞!
見所未見!
趙楷的臉色徹底變了!
變得無比難看!
眼中充滿了驚疑不定,以及一絲難以遏製的恐懼。
這絕非尋常江湖高手所能做到的手段!
難道……
難道是傳說中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陸地神仙?!
就在趙楷以及一眾蟒袍騎士心神,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天異象所震懾之際。
那根造成這一切的柳枝,卻倏然消失不見。
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舒羞抓住了這稍縱即逝,或許是唯一的機會!
她嬌喝一聲,將體內殘餘的內力儘數爆發!
手中軟劍爆發出璀璨奪目的紅芒!
趁勢向著包圍圈最薄弱處,猛然突圍而出!
“追!快給本王追!”
趙楷猛地回過神來,又驚又怒,急忙聲嘶力竭地下令。
然而,舒羞早已拚儘全力。
身形幾個起落,便沒入了旁邊的密林之中。
突圍之時,場麵一片混亂。
舒羞隻模糊感覺到,背後似乎有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輕輕推了自己一把,助她加速。
同時,她在慌亂中下意識地伸手向後一抓。
似乎扯到了什麼東西。
入手的感覺,是一片冰涼而柔韌的布料質感。
但她根本來不及細看那是什麼。
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踉蹌著衝入密林深處。
終於支撐不住。
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
北涼,那輛緩緩行駛的馬車之內。
徐鋒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
神魂歸位。
他的臉色,此刻微微顯得有些蒼白。
縱然有《北冥訣》護持,元神出竅,橫跨百裡之遙,更出手進行如此精妙的點撥與乾預,消耗依舊是巨大的。
一種源自神魂深處的疲憊感,悄然蔓延開來。
他不動聲色地調整著呼吸。
將《北冥訣》心法緩緩運轉起來,默默恢複著消耗的心神與內息。
就在此時。
馬車似乎碾過了一塊凸起的石頭,猛地顛簸了一下。
“哐當!”
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來。
放在旁邊矮幾上的一個未開封的酒壇子,被這突如其來的顛簸震倒在地。
瞬間摔得粉碎。
濃鬱醇厚的酒香,刹那間彌漫了整個車廂。
徐鋒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計劃通般的笑意。
時機,正好。
他故意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夢囈,順勢翻了個身。
仿佛是被酒壇破碎的聲音所驚擾。
卻依舊沉浸在“昏睡”之中,甚至還無意識地咂了咂嘴。
完美演繹出一副宿醉未醒、人事不知的模樣。
車外的青鳥,聽到了車廂內的動靜。
她眉頭微蹙,撩開一絲車簾向內看了一眼。
隻見徐鋒睡得正沉,地上是破碎的酒壇和流淌的酒液,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酒氣。
她放下車簾,眼神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疑惑。
這位三公子,似乎……睡得太沉了些?
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徐鋒隨意搭在軟塌邊緣的衣擺。
那裡,似乎沾染著幾點暗紅色的、尚未完全乾透的泥土印記。
顏色有些特彆。
青鳥的目光微微一凝,隨即便恢複了古井無波的平靜。
她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調整了一下坐姿,將佩槍握得更緊了些。
……
夜宿驛站。
徐鋒盤膝坐在床上,雙目微闔。
呼吸悠長到了極致,幾乎微不可聞。
他正在運轉改良後的《龜息訣》。
此訣結合了《北冥訣》吞噬歸元的特性,能將自身的呼吸、心跳頻率,調整到與外界環境融為一體的地步。
窗外,秋蟲低鳴。
仔細聽去,徐鋒的呼吸起伏,竟與那蟋蟀鳴叫的頻率,隱隱同步。
若非刻意探查,根本無法察覺他是在吐納練氣。
就在此時,一陣極輕極細微的、仿佛夜風吹過窗欞的嗚咽聲響起。
徐鋒眼皮微動,並未睜開。
那是“寒蟬”傳來的訊息。
用的是一種極其隱秘的音律震動法門,模擬自然之音,傳遞簡短的訊息。
音律的節奏,模仿的是古曲《廣陵散》中的一小段。
但其中幾個音符的輕重緩急,卻與原曲截然不同。
這是他們事先約定的最高等級警訊!
徐鋒心中默默解析著音律代表的含義。
——洪驃騎,叛。
短短三個字。
卻讓徐鋒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洪驃騎,執掌北涼半數騎軍的宿將,徐驍的心腹之一,竟然……叛了?
是在他離去的這短短幾日之內發生的?
還是……早有預謀?
這背後,牽扯了多少人?
目的是什麼?
是針對徐驍?還是針對即將接掌北涼的徐鳳年?
亦或是……與自己此行江南有關?
無數念頭在徐鋒腦海中閃過。
他緩緩睜開眼睛,眸中寒光一閃而逝。
看來,這趟江南之行,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平靜了。
他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驛站之外,官道蜿蜒,通向未知的遠方。
……
與此同時,北涼王府,徐驍的書房。
燈火通明。
一隻信鴿撲棱著翅膀落下。
徐驍取下綁在鴿子腿上的小小竹管,展開裡麵的紙條。
紙條上沒有任何字。
隻有一幅寥寥數筆勾勒出的簡筆畫。
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棲落在一株梧桐樹的枝頭。
筆觸簡單,卻意境非凡。
徐驍看著這幅畫,沉默了許久。
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嘴角忽然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
“鳳棲梧桐……嗬嗬,有點意思……”
他低聲自語,將紙條湊到燭火上,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
“來人。”
“王爺。”一名親衛悄然出現在門口,身形筆直如槍。
“傳令下去。”徐驍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洪驃騎治軍不嚴,致軍心浮動,著即刻卸甲歸田,其部暫由燕文鸞接管。”
“是!”親衛領命,沒有絲毫猶豫,轉身離去。
徐驍重新坐回椅中,手指再次無意識地敲擊起桌麵。
篤,篤,篤。
隻是這一次,節奏似乎比之前,輕快了少許。
夜色,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