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子!我等同為天神血脈,如今漢人侵我草場,掠我子民,你不僅不幫忙,還要與我同室操戈,豎子你為人子乎?”
休屠、渾邪二王,都是匈奴人中的王公大族。
能被分封王公一族,不是現任單於之子,也和以往那些強大的單於脫不開乾係。
本質上都屬於天神血脈。
可匈奴人子弑父,殺兄奪位的事數不勝數,隻要利益足夠,給親兄弟捅刀子的事情,他們從不拒絕。
最終無奈之下,休屠太子金日磾隻能咬著牙,緊急征調一萬騎,前往臨近王廷本部的草場,與渾邪王遙相對望。
“渾邪部尊敬的王啊,那些都是漢人的奸計,都是為了離間你我,讓我等同室操戈,他們好坐收漁利,大王不可著了那些漢人的詭計!”
一路上左思右想,金日磾也算是徹底想明白了。
這支前來進犯的漢人,和去歲偷襲焉支山南麓的那個使團將軍,恐怕脫不開關係。
一樣的狡詐,一樣的陰險。
其實金日磾還真考慮過,要不要就這樣投奔大漢,畢竟自己父王還在漢人手上,如今休屠部又如履薄冰,很有可能靠他他自己,根本走不到對岸。
隻是他還有些不甘心,身為王族,本可自由自在的徜徉在草原之上,隻要不去和王廷找不自在。
天時好就安然守著焉支、祁連山的寶地,天時不好,還可以去西域找找那些小國的晦氣。
餓不死,反而能活得很滋潤。
可是這一切的美夢,都在那個使團將軍,如同攪屎棍一樣的操作下,化作了烏有。
軍臣單於辛苦多年的平衡被打破,隔著一個山坡,金日磾都能瞧見渾邪王貪婪無度的眼神。
不貪,他就不叫渾邪王。
“哈哈哈,好小子,死到臨頭你還不認賬!”
“那些漢人為什麼不離間我,讓你找我興師問罪,偏偏要選中你們呢?”
“這些惡賊,對你們麾下本部、獨孤部秋毫無犯,怎麼就偏偏逮著我們渾邪部和善良的圖各部窮追不舍?”
金日磾感覺渾邪王簡直和草原上的兔子一樣愚蠢,又或者,他根本就沒想過這件事情的真假,就是鐵了心,想趁這個機會吞並他們休屠部。
反正隻要吞並休屠部,就算打不過漢人,他也可以帶著所有部族向北遷徙。
損失是大了些,但是吞並的好處遠遠大於牛羊馬失膘的惡果。
“我……我怎麼知道?這一切都是漢人的陰謀!他們故意讓你猜忌我!”
渾邪王發出冷笑,揮手招來一名斥候,從懷中掏出一份漢人常用的竹簡書信,讓其上前,帶給金日磾過目。
“你這養不熟白眼狼,仔細看看吧!這是你的好父王,對你勸降的文書,本王可是在幫你攔截下了兩份。”
“天知道這些人送了多少份給你,你父王可真是不禮貌呢,自己辱沒了天神血脈,居然還想拉我下水,想讓你會同漢人,將我也抓去給漢人的皇帝獻舞!”
“如今人贓並獲,你還想狡辯什麼?”
書信看起來像是臨摹,大體上確實是自己父王的手筆。
金日磾簡直想吐出一口老血。
老家夥不講武德,自己在這裡給他如履薄冰的維持家業,結果他在長安還在背後坑兒子,簡直不要太離譜。
本來二部就不融洽,這下金日磾是真的百口莫辯,跳進金川河也解釋不清自己的冤屈。
“如何?休屠太子!”
“你是自縛雙手,向我乞降?還是要我親自動手,滅了你的王廷本部之後,再逼你投降?”
金日磾眼神陰晴不定,回頭看著神色茫然的族人,心中湧起無儘的憤怒。
少年兒郎本就年輕氣盛,要是老成,那又算什麼少年兒郎?
“給我們活路,我還能叫你一聲大王,你想趕儘殺絕?就算是死,我也要崩碎你的牙!”
“休屠、獨孤部的族人們,渾邪部偽造書信,辱我父王,如今更是不顧外敵來襲,欲要侵吞我們的家園。”
“漢人有位孔夫子說的好,是可忍孰不可忍!”
“拿起你們的武器,隨我衝鋒!殺光這些無恥的渾邪人!”
“殺!!”
兩部距離不算太遠,金日磾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先下手為強,能早點把馬速提起來,此戰也並非不可力敵。
渾邪王見狀也不驚懼,反而是大喜過望!
“衝鋒!衝鋒!”
“全軍衝鋒,一個不留!殺金日磾者封萬騎長,賜牛羊各萬頭!”
兩軍疾馳,還未靠近,便各自朝著對方拋射出陣陣箭雨,擊落無數匈奴兒郎。
休屠部終究還是吃了騎士召集得不夠,且倉促應戰的虧,僅一輪對射之後,便已經倒下了數百騎人馬。
兩軍交錯,彎刀上的寒光閃爍。
一時之間,交戰的中心地帶頓時人仰馬翻,混做一團。
兩支穿著神似的軍隊已經開啟了近戰廝殺,要不是朝夕相處,對身邊隊友了如指掌,換做一般的軍隊,打的如此淩亂,早就已經引起了潰敗。
匈奴人內戰便是如此,開始的突然,結束的也很快。
隻攻不守,往往也就兩三個反複衝鋒,就會有一方提前繳械投降。
好在休屠部大部分人也如困獸猶鬥般悍勇,硬生生鑿出了一條血路,與渾邪部互換了位置。
除卻中心區域還在互相糾纏拚殺的族人。
一次衝鋒,便脫離列隊了近兩千人的戰士,有一部分是留在了血肉場,還有一部分,已經馬屁股後麵冒煙,朝著後方逃竄。
“可惡的施圖孫,可惡的圖各部!”
金日磾身上帶傷,憤恨的望著高坡之上,在本部勇士簇擁下,靜觀原本休屠王麾下的兩部拚殺的渾邪王,恨不能越過衝衝阻礙,直奔敵酋而去。
可就在金日磾猶豫不決之時,側麵高坡上出現了一支摻入戰場的騎兵。
數百烏孫人嘴裡怪叫著嗚哩哇啦的戰吼,居高臨下的朝著與休屠部交戰的敵人攢射。
“是誰?”
“何人敢趁火打劫,亂我軍心?”
渾邪王火冒三丈,見到烏孫遊騎的出現,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有種不詳的預感。
“來人!”
“分兵三千,給我把這群野猴子抓來,本王要拿他們的頭骨,裝飾我渾邪勇士的帳篷!”
“殺啊!”
三千騎兵烏泱泱而去,八百烏孫遊騎見狀,急忙越過高坡,向身後逃竄。
隻聽得乒乒乓乓一陣交戰的聲音出現,慘叫聲連綿不絕的響起。
“哼,不堪一擊,皆是以卵擊石的蠢貨!”
就在渾邪王以為三千對八百,手拿把掐之際。
自己的勇士們沒有重新出現,反而是一杆“漢”字大旗率先映入眼簾。
為首者,便是昔日那個叫他深痛惡絕的漢人少年。
“老梆子!彆來無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