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穀城中,軍須靡先是與諸國使團、大漢使團飲宴三日不絕。
一場巨大的風波也又猶如颶風一般,朝著其他西域諸國掃去。
其餘未曾到場的諸國聽聞西域之地,烏孫國與大宛國在大漢使團的牽線下,已經達成了攻守同盟的協議,並且還有其他十三個小國摻雜其中。
此消息瞬間驚呆了所有人。
這是什麼概念?等於西域諸國中第一個同盟體的霸主橫空出世,光是大宛與烏孫二國所擁有的士兵,就已經達到了二十三萬之多,加上十三國,保守估計,差不多能有二十五萬之眾。
這個兵力,就算是匈奴人都會忌憚著考慮他們能帶來的影響,更不用說其他的國度。
於是,在某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女王指點下,後悔不已的其他西域諸國,紛紛派遣軍隊,開始朝著赤穀城送來朝貢所用的糧秣與珍寶。
各國路程不一,使團也沒辦法等到他們都到位之後再開拔。
隻能讓軍須靡代為保管,來年返程時再作為朝貢之禮,進獻陛下。
等到第一批物資送到赤穀城時,大漢使團已經會同會盟諸國派遣的護衛軍隊,重新踏上了一路向西,出使大月氏的路上。
“大兄,你簡直太厲害了!居然輕輕鬆鬆就誆來千人的護衛隊。”
度過中部與東部的沙漠,往西之路上綠洲開始減少,很多原本長滿了牧草的地方,也逐漸開始秋黃。
秋天到了,在赤穀城因為樓蘭刺客那一箭,使團滯留的時間還是有點長,往後的路程,隻能緊趕慢趕,爭取入冬之前,能在大月氏的城池中躲避沙漠的白災。
白災並不一定是下雪,沙漠沒那麼濕潤,但是缺少植被阻擋風沙,又沒有河流湖泊調節溫度,沙漠冬日的夜晚,遠比沙塵暴更加可怕。
唐柿還在喋喋不休的給孟煥算著賬。
“大宛國精銳三百,烏孫國精銳三百,其餘諸國也多多少少給了一百士兵加入,折合起來,我們已經有了近兩千的士卒,大兄,以你的指揮才能,隻要大月氏王敢不聽話,咱們要不也把他們國王的腦袋給擰下來,送給那位天子做酒器吧!”
孟煥又是一記爆栗敲在唐柿的兜鍪上,鏗鏗作響。
“大兄,你又敲我頭,再打我,我可和你翻臉了。”
“誰叫你小子不記事?你以為打仗拚的是人多嗎?要比人多,人家大月氏至少還有七八萬人的軍隊,彆人更多!”
“這群人除了德邦,沒人能完全指揮,他們相互之間都有各自的語係,甚至有些邦國之間還有仇恨,想做到咱們兄弟那樣協作流暢,難如登天。”
“真要打起來,除了烏孫國和大宛國的軍隊能與我們並肩作戰,其他人我更情願他們躲得遠遠的,免得到時候引起潰敗,反而拖了我們的後腿。”
軍隊裡的行軍陣列完全是兩幅畫麵。
大宛國與玄甲騎還能嚴肅的軍陣,像兩支沉默的戰爭機器,簇擁著張騫帶領的物資隊。
其次就是亂哄哄的諸國聯軍,他們行軍散漫,時不時還有互相交談的大笑聲。
要不是烏孫國充作監軍,打散後遊走在各軍陣列之中保持隊形,這群人恐怕早就跑掉了不少。
指望這些人保護使團,還不如一百人的玄甲騎。
他們存在的意義,遠遠大於本身的戰鬥作用。
“列陣!!!”
孟煥突然發出一聲暴喝,玄甲騎立刻像是條件發射一樣,迅速朝著身後跑去,居於使團物資隊伍的後方與側麵。
而原本還有愣神的大宛國步卒見到友軍動作,這才想起來前幾日孟煥對他們的交代,著急忙慌的變陣,磕磕絆絆的衝到使團前方,樹立起一道道盾牆。
最後才是烏孫國的遊騎兵,聽到軍令後還在抱怨主帥折騰人,雖然不情願,可還是磨磨唧唧的完成了戰陣集結,分成兩個縱隊,貼著玄甲騎居左右軍策應。
而那些諸國聯軍,有人想著集結,也有人像是事不關己一樣,看著大宛、烏孫的士兵跟著孟煥‘瞎折騰’。
頓時聯軍亂成了一鍋粥,過了老半天才算是按照各自先前劃分的陣地集結完畢。
孟煥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也沒有太多氣餒。
畢竟這裡是西域,很多人的城邦都沒有成建製,平日裡本身就是散漫的態度。
如果這些人能跟他時間久一點,他或許還會花點時間時間精力去調教。
可眼前有了更好的選擇,與其去嘗試改變他們,乾脆讓趙德邦把他們完全當輔兵用拉倒。
“散列!!”
一聲令下,烏孫人如釋重負,又回歸到散漫的巡視中,而那群大宛人卻更加整齊的分隊回歸行軍狀態。
這樣的聚陣、散列,每天都會突然的來上好幾次。
不少都對孟煥有很深的意見,認為他是在瞎折騰人。
可張騫看在眼中,不由得特意讚歎道:“原以為孟將軍隻是衝陣、指揮一絕,不成想將軍治軍嚴明,當真是猶如周亞夫一般的名將啊。”
“能將孟將軍帶回長安,我大漢便如虎添翼,為未來又能新增一員大將!”
周亞夫,漢景帝時期,曾治軍細柳營,以軍紀嚴明著稱,曾經還有一次,漢景帝出巡,突發奇想要去細柳營閱兵,結果皇帝的身份都不如虎符好使,硬是被細柳營士兵以未得軍令為由,攔在營外不得入內。
孟煥知道周亞夫,但也不該知道,故而不敢謙虛,隻得含笑應承了幾句。
“曾聽父輩言,漢初有三傑,兵仙韓信便能多多益善,不論是什麼樣的士兵,在他的手中都能如臂使指,煥連這群諸國聯軍都指使不動,焉能配名將之稱?”
“謔,好小子,誇你幾句你還喘上了,居然拿自己和淮陰侯相提並論?”
一陣打趣之後,使團便繼續一路西行。
隨著時間退役,秋時漸短,沙漠中的沙塵暴開始慢慢變少,但是晝夜溫差逐漸拉大。
使團也不可避免的開始放慢了行程,一路磕磕絆絆的趕路。
直到冬日的第一場雪,零零散散的緩緩飄下之時,大月氏在伊犁河畔修建的都城藍氏城,便映入眼簾。
一路兩個月時間的吞沙飲風,讓使團中的聯軍忍不住歡呼起來。
隻見藍氏城外,一支與烏孫著裝相差無幾的百餘騎兵,簇擁著一名雙手合十,頭上能反射陽光的僧人向前迎來。
“佛僧支霍,代我月支乃真爾朵女王,前來迎接漢使!”
張騫看著造型奇特的支霍,不由得愣神了那麼一瞬,隨後反應過來之後也是拱手致謝。
支霍抬頭,望了一眼眾人身後的烏孫遊騎兵,麵上有些不喜,似玩笑似苛責的質問道。
“漢使可知,我大月氏曾與匈奴交戰不利,烏孫趁火打劫,才將我們從原本的東部,趕到了如今的西部,你如何能帶他們來我們的王城呢?”
“兀那巫師血口噴人,若非你大月氏先滅我國,殺我烏孫昆彌,導致我王獵驕靡流亡十數年,我烏孫怎會伐你?”
一時間,大月氏的騎兵與烏孫國遊騎兵瞬間陷入了劍拔弩張的境地。
隻待一聲令下,可能使團還未入城,烏孫人就得和大月氏做過一場。
孟煥眯著眼睛緩緩上前,打馬走到兩撥人馬的中間,麵帶笑意的對著佛僧支霍說道。
“諸位,今日本該是兄弟會麵的好日子,大家不妨給我孟煥一個麵子,暫且息事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