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棠點頭的一瞬間,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奪眶而出,珍珠般大小的淚水順著麵頰緩緩流下砸下,濺起一地塵埃。
“談好了,周一民政局辦手續。”
她吸了吸鼻子,強忍哽咽,“先不說這個了,我們走吧。”
拉開車門要上車,骨節分明的大手在下一秒拉住纖細手腕,輕輕的,生怕弄疼了她。
對上困惑,男人解釋,“我來開吧。”
模糊的視線裡,溫棠沒瞧見陸聞璟眼底濃鬱得快要溢出來的心疼跟一閃而過的戾氣。
她現在這個狀態,確實是不適合開車,萬一出什麼事就不好了。
點點頭讓出駕駛位,“麻煩你了。”
打開副駕駛,溫棠坐了上去,低垂著頭,整個人看上去沉甸甸的,連安全帶都忘了係。
陸聞璟看在眼裡。
無奈的歎了口氣,俯身替她係好。
看似平安無波,可手背上凸顯的根根青筋暴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從前的溫棠,明媚,陽光,燦爛。
可現在的溫棠,彌漫著濃濃的悲傷,破碎感拉滿,讓人忍不住心疼。
壓下想要將人抱緊懷裡安慰的心思,陸聞璟踩下油門,他似有所感,在車頭調轉的時候,淡漠的視線越過層層阻隔跟老宅裡的蔣行舟對上,一碰即離。
當著他的麵,光明正大的帶著他老婆離開。
如果蔣行舟的愛是將一朵肆意生長的玫瑰養成枯敗。
那他行小人之行徑,奪人所愛,似乎也沒有那麼無恥了。
明黃色的車身漸漸消失在視野中。
蔣行舟失魂落魄的望著大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沒用的東西。”
蔣老爺子恨鐵不成鋼的罵了一句。
他杵著拐杖在王管家的攙扶下起身,一步步走到蔣行舟跟前,擋住了他的望眼欲穿。
一抬手,將離婚協議甩在蔣行舟身上。
“簽了。”
蔣行舟瞳孔裡翻湧著痛苦與悲楚,拒絕的話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爺爺,我……”
“停。”
蔣老爺子不耐煩的打斷,久居上位者的姿態在這一刻顯露無疑,“行舟,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這協議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身為蔣家的孩子,你身上有你的義務。”
“你跟溫棠沒有婚禮,沒有見證,有幾個人知道你們是夫妻?”
“你跟鹿濔是意外,沒有婚姻沒有愛情,那又如何,有幾個人知道這情況?”話到這裡,蔣老爺子瞥了一眼身旁的沈玉蘭,不滿的哼了聲,“外界的人隻知道,鹿濔,是你媽親口替你認下的媳婦。”
“我們做藥業的,實力其二人品才是第一。”
蔣老爺子苦口婆心的說著大道理,“你說你愛溫棠,愛妻子,行,在彆人已經根深蒂固的印象上你出了出軌一事,你媽又站在小三那邊,一旦事情敗漏,蔣氏的股價用腳後跟去想都能想到是什麼結果。”
“趁著彆人還不知道,你趕緊跟溫棠斷了,那是及時止損,給蔣氏的諸多股東,員工們,一個交代。”
蔣行舟拿著筆。
用力到骨節泛白,怎麼都簽不下去。
蔣老爺子直接下了最後通牒,“南城的合作是你在負責吧?”
“你若一意孤行,那我就隻好給你大哥了。”
“另外,蔣氏副總的位置上,絕不可能會讓一個有損蔣氏利益的人去做。”
蔣行舟是怎麼從底層一步步摸爬滾打到現如今的地步的,蔣老爺子比誰都清楚。
他倒要看看。
現如今的蔣行舟,還會不會做出跟三年前決定。
為了溫棠,放棄唾手可得的財富。
南城那個項目,陸聞璟包括他的團隊跟進了將近一年了。
隻要能夠拿下,打開海外市場,蔣氏便可更上一層樓,基本可以奠定蔣氏接班人的位置了。
什麼正妻不正妻,小三不小三的,蔣老爺子向來不在意,他不管孩子是誰的,他隻知道,蔣雲舟跟蔣雲山都是與他血脈相連的孫子,是他親兒子的種。
他一直所秉承的,皆是有能力者勝任。
蔣雲山能力也不差,隻不過每次跟蔣雲舟對上運氣都會差那麼一點。
集團最後不管給誰,蔣老爺子都是放心的。
“兒子,還愣著乾什麼啊?”沈玉蘭深知蔣老爺子並非在開玩笑,一顆心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她止不住的催促,“快簽啊。”
江山跟美人,隻要不是個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怕就怕她這個事事在溫棠身上都缺一根筋的兒子真是個傻子!
如果可以的話,沈玉蘭恨不得簽上自己的名字。
隻要有錢,要什麼女人得不到?
非得在溫棠一顆歪脖子樹上掛死不可嗎?
手中的筆宛若千斤重,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得見筆尖在微微抖動。
蔣行舟心中泛起一陣又一陣的酸楚。
想到蔣老爺子的一字一句,他對權力的渴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原來。
他站得還不夠高。
如果蔣氏牢牢握在他手裡,就連爺爺,都不能夠置喙他的決定……
可以讓沈玉蘭放心的是。
江山和美人。
蔣行舟選擇了前者。
“我會跟溫棠離婚,但是,我的法定妻子,除了她不會有彆人,跟鹿濔,隻能止步於逢場作戲。”
鹿濔緊張的捏了捏衣角,期盼的目光落在蔣老爺子身上。
她多麼希望能夠聽到一個“不”字。
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她就能成為名正言順的蔣二太太了。
隻可惜事與願違。
蔣老爺子的那一句,“隨你”落在耳畔,強大的落差感襲來。
也是。
誰分得清是逢場作戲還是真情假意。
蔣老爺子要的不過是外人的看法罷了。
畢竟。
沒有人冒犯到會要求你你結婚證出來看。
真結婚還是假結婚並沒有那麼重要。
重要的是,在被人發現之前,擺脫掉出軌這個罪名。
蔣行舟手起筆落的在溫棠的名字旁簽下自己的名字,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
他怕慢上那麼一秒,自己就後悔了。
依稀記得上一次蔣行舟跟溫棠這五個字並排而立,還是在民政局簽下的,那時,他們手揣結婚證,突破萬難,天真的憧憬著未來。
誰也想不到。
三年後的今天,會是這樣的結果。
沒關係的。
蔣行舟安慰自己。
離婚冷靜期有三十天。
也就說,他還有三十二的挽回機會,隻要挽回溫棠的心,就當在蔣老爺子那裡走了個離婚的過場有什麼關係?
反正,他又不住在老宅。
愛留誰留誰。
隻是……眼角的餘光落在鹿濔的小腹上,蔣行舟微微皺眉。
這孩子呆在爺爺的眼皮子底下,會難處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