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蔣行舟放緩腳步。
平日裡三分鐘能夠走完的路程,硬生生地走了十分鐘。
他一邊走,一邊環視著醫院的風景。
嘴上還不停。
“棠棠,你看那樹上有鳥窩,你還記不記得小的時候你帶我去掏鳥窩結果從樹上掉下來?”
說起過往,蔣行舟忍俊不禁,“你都不知道我那個時候多害怕,你爸你媽有多寶貝你你也是知道的,我生怕你受傷了會被他們罵。”
“還好樹下是草棚,你就是臟了點,什麼事都沒有。”
溫棠不語。
在她看來,蔣行舟這是沒話找話說。
多少年前的芝麻小事了,她哪裡還記得?
她掏過的鳥窩多了去了。
溫棠沒反應,蔣行舟也不生氣,話語依舊沒停,看到什麼就說什麼,嘰嘰喳喳的,若是蔣氏的員工看到了,怕不是要驚掉下巴。
他們惜字如金,拒人於千裡之外的蔣副總,背地裡居然是話嘮?
“棠棠,你冷嗎?”
太陽沒出,還刮著陣陣涼風。
溫棠穿得並不單薄,白色的長袖休閒連衣裙還搭了一件黑色的皮革外套,簡約又不失大氣。
再加上她身材高挑纖細,即便是穿著平底鞋,也是人群中亮眼的存在。
溫棠實在懶得搭理他,眼底的不耐煩就要溢出來了。
她腳下步伐加快。
是第一次覺得蔣行舟的聲音煩到讓人反感。
“棠棠,你看那草坪真綠,你皮膚白,拍照一定很好看,要不要給你拍一張?”
溫棠無語。
她恨不得翻上一個白眼,冷聲拒絕,“不要。”
誰家好人閒得沒事乾跑醫院的草坪拍照?
有什麼好拍的?
不說平日裡她沒心思。
如今記掛著顧南枝,她要真的有那功夫去拍照,是實實在在的沒良心了。
真當她看不出來蔣行舟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好在再怎麼拖延,也到了重點病房。
顧南枝身份特殊,病房內時刻有人守著。
此時此刻,陳文田教授跟趙院長都在。
目的地到了,蔣行舟自然也就沒有了利用的必要。
溫棠直接甩開他的手走了進去,臉上的擔憂幾乎要化為實質,“陳老師,南枝現在怎麼樣了?”
她跟顧南枝交好,自然認得陳文田教授,從前見過許多麵,她也隨南枝喊一聲老師。
陳文田教授點點頭算作回應,本就爬滿皺紋的臉龐此時此刻又多在眉心處多了一個川字。
他幽幽地歎了口氣,本就佝僂的脊背又彎下去兩分。
還是那句話,“情況不太好,聽天由命吧。”
一想到自己愛徒以後會成為植物人。
陳文田年過半百的人都忍不住落淚。
在小輩麵前哭實在丟麵子。
陳文田擦了擦眼淚,扯起一抹牽強的笑找了個借口離開了病房。
趙醫生不放心他。
也跟著一塊出去。
偌大的病房裡,儀器聲此起彼伏,三個人的呼吸聲中,顧南枝的虛弱到幾乎聽不見。
蔣行舟這會兒倒是很識趣。
主動離開,將空間留給溫棠一個人。
溫棠一步一步,跨著艱難的步子走到病床前。
她怎麼都沒想到、出門前還活蹦亂跳吐槽自己假期又被占用了的顧南枝,再次見麵時,會是這副場景。
失血過多的原因,顧南枝整個人看上去近乎透明,裸露出來的肌膚上,慘白一片,不見丁點血色。
僅僅是看著,溫棠便覺得自己心如刀絞難以呼吸。j
“南枝,你很痛吧”
擔心吵到她,溫棠連哭聲都是壓抑著的。
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砸下。
她輕輕的觸碰顧南枝的手,涼得可怕。
溫棠什麼都不說。
就這麼牽著她的手,企圖靠著自己的體溫捂熱她的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溫棠渾然不知。
如一尊雕塑般坐在病床的椅子上,就這麼看著顧南枝,眼中情愫百轉千回。
病房外。
看護醫師將顧南枝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蔣行舟。
“顧醫生癱瘓在床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七十,你覺得,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醫師看了眼病房裡的溫棠,意有所指。
蔣行舟抽了根煙,煙霧繚繞,掩蓋住了男人眼底的情緒,虛虛實實中,看不真切。
一根煙到頭,蔣行舟渾不在意的淡淡的應了聲,“嗯,知道了。”
醫師也不再多言,著手準備手裡的藥物。
顧南枝現在的藥一秒都不能停,打的還全是進口,耗費極高,用秒來計算。
趙院長幾乎下了血本。
所有能用的藥都用上了,不計成本,各種器材也是最高端的。
望海醫院的醫生,就算住院,所有的花銷都要自己承擔。
這筆帳,就掛在趙院長的頭上。
醫師無奈的歎了口氣,一想到顧南枝的情況,心情也控製不住的壓抑了起來。
顧南枝人開朗,有能力,做事大方穩重,在醫院的人緣很是不錯。
她出事。
擔憂記掛的人很多。
不知道過了多久。
病房門口被人從外邊打開了來。
蔣行舟率先邁入,緊隨其後的是收到消息後來自世界各地的醫生們。
他們此行目的。
就是為了探討顧南枝的情況,商討出一個最好的解決方案來。
一代天才的隕落。
那可是全世界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