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太陽就像個巨大的火球,烘烤得大地一片炙熱。
一輛滿載著發酵豬糞的農用車停在了東鄉菜場機耕道路邊。
陳家誌、敖德海、趙玉三人頭戴草帽,將一袋袋糞肥卸下,堆放在路邊。
還好是腐熟了的,不然臭味能熏得人吃不下飯。
“老敖,今天下午和明早就先辛苦你們兩一下,將這15噸糞肥,還有生石灰撒到6號地裡去。”
“行。”
6號地有一畝已經打了除草劑。
15噸糞肥剛好夠1畝,成本450元,等明早賣了菜後,又可以去拉一車,一批一批的把6號地整出來。
三人卸車時,菜場裡不少人都看到了,陳家誌還沒進門,就聽隔壁李明坤說:
“秀才,你這還真是肯投入啊,聽說明年這地就得被征收了,你在土裡費這麼大功夫,不都白費了嗎?”
陳家誌抹了把汗水:“這不還有大半年呢,怎麼會白費呢,隻要出一兩茬好菜,這成本就回來了。”
“哪有這麼容易,未來的事怎麼能說的準。”
“有啥好難的,我們為什麼南下花城?還不是因為花城經濟發展得更快,經濟發展好,這蔬菜需求和價格還都得上漲。”
“反正我是不敢這樣投入。”
“豬糞不肯投,遮陽網建議你們也及時上,等到夏天了,薄膜沒有遮陽網好用,管理不善薄膜還可能把菜悶棚悶死。”
薄膜其實還能用一段時間,但遮陽網既能防曬降溫,也能防暴雨衝刷,比薄膜更實用一些。
薄膜可以等冬季時再用。
李明坤的膽子一如既往地小:“算了,我再看看。”
戚永峰也走了出來:“誌哥,我們可不像你,最近賺得多,有底氣,我就算想投,也沒那麼多錢。”
陳家誌感覺戚永鋒有點變了,最明顯的一點,最近沒有拐著彎的誇他帥了。
黃娟也沒有前段時間那麼熱情,可能日子緩了過來,雖然陳家誌幫了戚永鋒,但戚永鋒每天也幫忙帶菜,又看他大把大把收菜,掙的錢遠超其他人,心裡有些酸了。
“隨你們吧,到時候彆怪我沒提醒你們就是。”
進門後,李秀已給他打好了小半桶熱水,二姐在陳家芳在後門炒菜,易定乾難得拿出紙筆在寫寫畫畫。
“快去洗一下吧,家誌,洗完好吃飯睡覺。”
這種天氣,一天洗兩三次澡很正常,何況才搬了有機肥,身上還有股味道。
洗澡時,陳家誌碰到了郭滿倉。
“家誌,你肥料在哪買的?”
“就村口新開的那家,不過他那裡的肥料有些品牌養分不足,你得看準了挑。”
“我照著你的買不就得了。”
“哈哈哈,你要信我當然可以。”
郭滿倉看似一直不顯山顯水,但其實最近一直有菜賣,很穩,收入也不少。
相比李明坤的膽小惜財,也更願意投入,如今顯然也準備囤點肥料。
陳家誌樂見如此。
他不怕彆人過得好,隻要眾人還是菜農,就不可能比得過他。
洗完澡,回到家裡時,飯菜已經上桌,紅光油亮的大肘子放在盤子裡看上去就很誘人,陳家誌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兄弟,快來吃,你這肘子挑的不錯。”
“都吃,都吃,不用等我。”
“等肯定要等,不然我怕你下次不買了。”
“易哥你買不就成了嗎?”
易定乾和陳家芳兩人最近出菜也不差,小拱棚的麵積不比陳家誌少,露天蔬菜麵積也多。
雖然中途出現了各種問題,但收入應該依然僅次於陳家誌。
易定乾也不是摳門的人。
“看你大把的投入,哥哥我也想博一把,總不能一直被你壓一頭吧,我可不想真給你打工。”
“呃……”
“我地多,所以總投入也不會比你少,後麵可能買不起這麼好的大肘子了。”
陳家誌看了看二姐,李秀也看向二姐。
陳家芳說道:“你們不用看我,總不能李秀可以聽家誌的,我就不能聽你易哥的吧。”
易定乾露出得意的笑。
李秀:“……”
陳家誌:“二姐,你確定易哥有我靠譜嗎?”
陳家芳挑了挑眉:“怎麼說話的呢,你也就最近才有長進,以前你姐夫可沒少幫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呃……如果是一個多月以前,還確實是易哥更靠譜。
但今時不同往日了啊,沒有了我拖後腿,二姐你不更應該早點看清易哥的本質嗎?
不過,易哥和二姐願意跟著他博一把總歸是好事,隻要能出菜,賺一筆是肯定沒問題的。
就怕易哥從此更不願給他打工了。
中午時的東鄉菜場萬籟俱靜。
即使是狗子也慵懶的趴在狗窩裡一動不動。
直到耳旁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和盆子落地的聲音,陳家誌才迷糊的醒來。
眼皮仿佛有千斤之重,完全不想起。
朦朧間感覺有個人影在房間裡外忙來忙去。
過了一會兒起來後才發現是易定乾,正從桶裡把泡過水的種子往浸濕的布上放,隨後緊緊裹住。
“易哥,泡的什麼種子?”
“藤藤菜。”
“現在播種的話要抓緊噢。”
陳家誌提醒道,今天是15號,離525暴雨隻有10天,暴雨過後本地蔬菜沒那麼快恢複,行情肯定趕得上,但越早收益肯定越高。
易定乾笑道:“沒事,我昨天和前天都播了種。”
很好,很強大,這才是他印象中時不時能走大運的易哥。
不多博幾次,怎麼可能走大運呢。
“我也先忙去了。”
太陽已經在下山的途中。
陳家誌拿了鋤頭就出門。
熬德海、趙玉、李秀三人都在6號地施發酵豬糞。
敖德海一袋袋的扛肥料到地裡,趙玉拿刀割開後,一袋袋的把肥料倒出來。
李秀則拿鋤頭勾勻。
三人應該也沒出來多久,隻弄了一塊地,陳家誌也很快加入,和敖德海一起扛肥料袋。
等夕陽西斜時,才又去收菜。
空心菜雖好,但陳家誌已沒有了收割的激情。
降價後,收的菜沒少,但賣的錢卻少了不少。
菜心也沒了,隻能去收劉明華留下來的‘爛菜心’。
唯一輕鬆加愉快的工作就是剪絲瓜和苦瓜,但李秀為了讓孩子長得更俊,牢牢霸占了各種優質瓜。
可能是前兩天剪的少,今天有些絲瓜個苦瓜略微有些過於成熟。
絲瓜過熟果肉會纖維化,不適合食用;苦瓜過熟則會很苦。
都不適合商品銷售。
看著屢次出現的過熟絲瓜,李秀有些糾結,陳家誌說道:“現在市場不好,過熟的還是留種吧,絲瓜絡還可以用來刷碗。”
李秀有些遺憾:“隻能這樣了。”
市場在走下坡路。
次日淩晨,眾菜農都有些萎靡,挨個排排坐,等待著客人上門。
同時幾人包括劉明華在內又見到了陳家誌的另一麵。
隻要看見眼熟的潛在買主,他都會主動搭訕幾句,左手一口哥,右手一口姐,麵對砍價姿態也放得很低。
就在一周前,陳家誌嘴邊每天淩晨都掛著一句話:“要便宜貨就去隔壁哈。”
如今變了。
“老板,看看我的,本地種空心菜,又便宜又好,量大還管飽。”
即使被不少人拒絕和調侃,陳家誌也樂此不疲。
眾人看著他那一筐筐裝得滿滿的空心菜和菜心,再看他攬客的樣子,原來秀才也有今天啊。
他們菜少,沒有秀才那麼大壓力,磨一晚上,菜也就賣完了。
秀才就不同了,絲瓜和苦瓜數量少,品相好,自然不愁賣。
豇豆和菜豆也再次采摘,但也不愁賣。
可空心菜每天三百多斤,壓力不小。
菜心由於是劉明華轉讓的露天菜心,品相一般,還有蟲眼,賣的也不快。
讓他們驚歎的是,就算有種種問題,連著四五天,無論拉了多少菜,秀才都能在最後時刻將菜全部清空,一點也沒爛在手裡,有時候硬塞也要塞到人車上去,關鍵還能把錢收回來。
原來賣菜也能強賣的啊!
幾人再次開了眼界。
其實陳家誌心裡一直在罵娘,拉到市場上的是賣完了,可地裡還有啊!
劉明華轉讓的菜心,由於後期沒怎麼管,被跳甲危害出現了蟲眼,最終隻能挑好的收。
另外還留了一塊略小一點的菜心苗,因為他自己的菜心斷貨了,必須得靠6號地的菜心撐一撐。
要30斤排菜心的客戶依然每天都拿,而且很乾脆利落,每天來給了錢就走。
陳家誌還是想保一保這個客戶。
6號地其它的菜估計就隻能爛地裡,收回1700元的轉讓成本有點難嘍。
另外,讓大骨青充分生長的後遺症也來了,2號地的第二批空心菜有些老了,而且出現了花蕾。
隻能暫時擱置,先收6號地的空心菜。
至於剩下的大骨青,由於麵積不多,陳家誌打算留種,期望老天爺再開開眼,讓他運氣好點,能留一點好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