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堅定的無產階級。”
老吳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你要去也先等一會兒,人多了再去,那夥人是愣頭青,可能是第一次做這事,哪有直接堵門的,這不是找抽嘛。”
陳家誌向市場那邊看去,人看上去不少,他和薛軍去,得送菜。
等一會兒不算慫吧?
黑娃兒也還沒走,試著問:“陳菜農,要不再給我兩筐菜?”
“不用。”
“好,明天還是這兒哈,以後不行就再換個地方。”
黑娃兒走了,老吳也把車停在了路邊,三個人就遠遠的看著市場外的動靜。
“老吳,給我講講你的菜霸生涯唄?”
“都說了,我不是菜霸,你要好奇,我可以給你講講,我以前是做蔬菜販運的。”
陳家誌給老吳遞了支煙,目光還是看著市場門口,有吵鬨聲音,但應該沒動手。
“那現在怎麼不做販運了呢?”
“哎,不敢跑外地了。”
老吳沉吟道:“前年還是大前年,去了長沙,不僅自己血虧,還遇到一名客商千辛萬苦從外地拿了一車冬瓜,到市場後,由於不懂規矩,沒給當地勢力交護場費,結果冬瓜一夜間被人撒了鹽,上萬元的冬瓜全腐爛了。
所以後來不在外地了,就在花城做點批發配送。”
陳家誌問:“前兩年花城也有菜霸吧?”
“有肯定有,而且人家也不叫菜霸,而是經營大戶、市場能人!”
老吳眉飛色舞的說道:“那時候,在市場裡做批發的少數大戶常常壟斷幾種商品,不僅趕走菜價低的當地菜農,還要霸占瓜分地盤,外地菜商要進入市場就得遵守規則,每輛車都要交費,除了護場費,還要打壓運輸費、強買強賣,甚至連磅秤都要強製彆人租賃使用。
還有一些大戶看中哪種菜,就低價收購,菜商不願出售就會遭到暴力和恐嚇。
一旦得手就抬高菜價,有時甚至要翻好幾倍,小批發商的價格如果低於他們,在市場巡邏的馬仔就會讓你提價,否則就會遭到報複……”
“但花城這兩年打擊欺行霸市,現在派出所也可以直接介入市場的治安管理。
所以,等等吧,人多了你們再過去,那些人沒辦法拿你們怎麼樣。”
陳家誌笑了笑:“這你就放心吧,這套我們也熟。”
前世他比較幸運吧,也可能他是小蝦米,沒遇到過真正的菜霸,但在批發市場打架鬥狠也很常見。
小菜農和外地來的無根無萍的販運商也不一樣,至少他們人多,離市場近,大不了就打一架。
而且,市場管理不至於這麼蠢吧?
沒了他們這群小菜農,市場的人氣可能都得散掉。
和老吳聊了一會兒後,陳澤也到了,其還是簡單的裝菜付錢走人,對菜市場門口的熱鬨沒任何摻和的心思。
陳澤走了後,側門門口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
“家誌,怎麼不過去?”
“有人堵門。”
見易定乾三人到了,陳家誌從三輪車拿出上次老吳給的鋼管,易定乾三人訝然了一瞬,也拿出鐵製的杆秤~
“給我也拿個什麼東西啊!”
陳家誌看了看有點躍躍欲試的薛軍,說:“應該用不著你出手~”
…
“要想進這門,就得先交護場費!”
“5元衛生費嘛,我交。”
“聽清楚,是護場費,在衛生費基礎上再收5元,不然你們就彆想進來賣菜!”
市場側門口,十幾個帶著刀棍的中青年堵在出入口。
這裡是小門,通常沒有大車走這裡過。
三個騎著自行車的菜農被前後堵住,進退不得。
“我們不進了,讓我們走!”
“你算老幾,想走就走,也行,人可以走,把菜賣給我們!”
三個菜農前後看了看,他們來得早,沒成想遇到這一遭,想打肯定打不過~
“你給多少錢?”
“5毛錢一斤,很公道吧?”
“踏馬的,你這是買嗎!”
堵門的人裡,其中一名漢子麵露不屑,“你們不是最喜歡便宜賣嗎,今天我就讓你便宜賣!”
“賣你大爺,踏馬的,不賣!”
三名菜農中有一名年長一些的,大約三十六七歲,車上的菜不少,麵對威脅,一步不讓。
“彆怕,等一會兒,人來了就好了。”
老菜農用方言小聲說了幾句,其餘兩名菜農很心慌,他們菜沒那麼多。
拿著刀棍的那群人也不動手,就把人前後夾住,同時也不讓其他人進,導致門口人越聚越多。
陳家誌幾人到門口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一群拿著刀的檔口老板,混雜著一些社會青年,前後包圍了三個菜農,但沒動手。
在外麵還圍了一群小菜農。
小菜農想進去賣菜,但檔口老板帶著人堵門不讓進,沒看到穿製服的人~
其實菜農可以扭頭就走,去其它地方賣菜,也有人是這麼做的,但更多的人留了下來,因為對方扣了三個人。
“打不起來。”
易定乾看了眼,就做出了判斷,幾人也站進了人群。
陳家誌也說:“這些檔口老板們應該是想市場管理方出來談判,想給我們漲攤位費,或者把我們逼走~”
他在那群人裡看到了昨晚那對中年夫妻。
聰明人不少。
很多菜農都在破口大罵,因為知道對方不是想打架,再囂張的菜霸也不會用堵門這一招。
時間慢慢過去。
人越來越多,很多買菜的客戶也被吸引了過來,看熱鬨嘛,不嫌事大。
“打不打哦,不打就讓開,不要耽擱我們買菜。”
“又想哄抬菜價了是吧。”
大概一點五十時,市場管理方才來了七八個人。
除了領頭的穿著襯衣戴眼鏡有點斯文,其餘都身強體壯,看上去就不好惹。
“乾什麼呢,又想被抓進局子裡了?!把門讓開!”
領頭的斯文中年人嗬斥了兩聲,檔口老板門見正主來了,也沒有懼色。
“汪主任,今天要沒有說法,這門就不可能讓!”
“你要什麼說法下來談!”
“又想推皮球是吧,市場如果繼續讓這群菜農來胡亂賣菜,我們這些付了租金的檔口還做不做生意。”
“就是,再這樣下去,誰踏馬還租檔口!”
“臨時攤位必須取消!”
檔口老板們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菜農自然也不甘示弱。
“艸你大爺的,我們就沒付攤位費嗎,五塊錢一晚上!”
“取消就取消,誰踏馬想來這裡賣菜。”
“放人,我們換地方!”
“不放人就打!”
“吵什麼吵!”
汪主任個子不高,肚子倒是挺大,膽量也不小,帶著人站到了人群中間,對著幾名領頭的檔口老板說:
“把門讓開,不讓我馬上讓派出所來人,你們這是欺行霸市,要被抓的知道嗎?”
“讓開可以,但姓汪的,這個月的租金你彆想收了,老子踏馬不租了!”
汪主任鐵青著臉:“吼什麼,有什麼事下來說。”
“哼,你最好有說法~”
…
門最終還是讓開了,想看戲的人噓聲一片,蠢蠢欲動的薛軍也滿臉遺憾。
“哎,賣菜吧。”
“賣了今天,明天怎樣還不知道呢,彆看那姓汪的剛才向著我們,還不是想多收租金。”
“還能怎樣,攤位費估計又得漲了。”
“大不了換地方,隨便找個路邊也能賣菜,活人還能被尿憋死~”
“這裡人氣高啊~”
一群菜農都挺悲觀,有些本地老菜農也對這裡挺有感情了,原先是馬路市場,人氣多了後才變成正規市場。
這年頭,有個安穩的蔬菜交易場所也很不容易。
馬路市場稍微人氣多點,就可能麵臨官方和地痞流氓的雙重圍剿,所以隻能打遊擊~
到了臨時巷道,菜農們又開始賣菜,許是經曆了剛才那一遭,有些菜農價格賣得更低了。
連鎖反應下,菜價集體下降,都想早點回去。
陳家誌菜不多,但最後幾十斤菜也稍微降了點。
薛軍跟著他賣菜,眼睛都差點看直了,這錢來得也太容易了點吧?
陳家誌可沒空管他,賣了菜還要分裝和送貨,薛軍第一次來,什麼也不熟。
就當他埋頭裝菜時,突然感覺周邊安靜了許多。
抬頭,隻看見那戴眼鏡的汪主任帶著人來到了他攤位前。
汪主任笑了笑,高聲說道:“陳菜農是吧,聽說你要租檔口,要不一起談談?”
陳家誌隻感覺有無數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你的嗅覺很敏銳,昨晚你去尾檔問價,讓尾檔的老板們也察覺到市場可能要改造,他們生意受你們的影響很嚴重,便有了早上這一出。”
汪主任看了看周圍一排的菜農,又笑了笑:“改造你們也不用擔心,還要過幾天才開始,半個月時間就夠了,改造後,這邊會多出一些固定檔口,你們也都可以來租。
不想租,你們也可以把菜賣給販運商嘛,他們直接到地裡收也行,還省了你們每天賣菜的辛苦~”
有菜農不忿的說:“說白了,你們就是想漲價,還想白嫖我們的菜!”
汪主任依然笑道:“明天市場會貼公告,你們可以具體看看,價格肯定會漲點~”
小菜農就是弱勢群體。
雖然可以報團取暖反抗暴力,但麵對這種正大光明的手段,也沒有解決辦法。
市場方已經對檔口老板做出了妥協~
說完,他又看向陳家誌:“要租的話,你明天就能在檔口賣菜。”
“我不打算租了~”
想拿他當擋箭牌,沒門,他估計這市場也沒多大前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