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做這行,全靠走得勤,以及這雙眼睛,市場上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我。”
卷毛菜頭沒有絲毫謙虛,似乎來了興致,還和陳家誌一樣蹲了下來。
“也就遇到了你,才讓我接連吃癟,和尚說得沒錯,你遲早能混出來。”
“和尚眼光沒你好。”
“他不買你菜了,你才這樣說吧,其實他也想買你菜,但雲杉有自己的基地。”
“還是沒眼光,隻盯著雲杉那一畝三分地,我要是他,早就開發其它客戶了。”
“哪那麼容易。”
卷毛歎了歎氣:“小餐館老板都習慣自己買菜,酒樓也大多有自己的采購,工廠和學校等單位呢,也得有關係,和尚能給雲杉配送,也是因為他姐是總經理。”
“還有這層關係?”
“你以為呢,哪有那麼多憑實力的人,大多還是關係戶。”
陳家誌扭頭,好奇的問:“那你呢?”
卷毛臉龐有些瘦削,笑道:“我一開始也是靠關係才拿下工廠和學校的單子,但也不全是,現在靠自己也開發了幾個小餐館的配送~”
陳家誌也笑了笑:“你看,我沒說錯吧,和尚就是沒有你有眼光~”
卷毛:“……”
噎了一下,卷毛才說:“我還以為你一直很看不起我~”
“怎麼會,都是為了生活,其實,那麼多買菜的人裡麵,我最欣賞的就是你,明明最早來,卻又經常拿尾貨,堅持下去,你也能做大做強的。”
“那你還戲耍了我兩次?”
“才兩次嗎?”
“……”
“而且那也不是戲耍,頂多算禮尚往來,從我賣菜的角度看,你的行為確實很敗壞印象。”
“……”
“以後應該不會了。”
“我還盼著你再來一次呢。”
在卷毛驚悚的眼神中,陳家誌站起了身,他看到老吳來了,市場裡也漸漸熱鬨了起來。
看著陳菜農忙起來,卷毛也起身離開,他從沒想到陳菜農對自己評價還挺高的。
也是個有眼光的人。
易定乾三人也到了一會兒,賣起了帶著蟲眼的菜。
當有人問起時,他就說起了陳家誌交給他的話術。
“有蟲眼怎麼了,有蟲眼說明打的藥不多,這兩天農殘超標鬨得那麼厲害,就得買點我這種菜!”
但沒有買賬的人。
“你可拉倒吧!”
“看到有蟲眼的菜葉子,有幾個人下得去嘴啊!”
連續吃了幾個癟,易定乾就老實了,開始降價賣,果然還是這招好使。
等他空了看向陳家誌時,才發現三輪車又空了。
“家誌,又賣完了?”
李明坤和郭滿倉聽到動靜,也儘皆看了過來,神情錯愕,這還沒有三點吧?
陳家誌點了點頭,口碑起來了,市場菜又不多,賣菜就是這麼索然無味。
每天來走個流程就行。
“就不等你們了,我早點回去。”
“噢噢,好。”
三人如夢初醒。
又看了看自己的菜,隨著新葉發出來,蟲眼也沒此前多了,但銷售怎麼就一點改觀也沒有呢。
三人有點觸動。
這就是所謂的口碑嗎?
市場裡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流動菜農、批發檔口,有口碑的人又有幾個呢?
尤其是他們這種小菜農,不少人拿菜時都有疑慮。
有些人更是直接問:這兩天打農藥了嗎?
就差沒把懷疑寫臉上了。
所以,一條巷道裡,小菜農不多不少,但其實賣菜都斷斷續續的,非得折騰到天亮才能賣完。
唯獨有一個人例外。
來的稍微晚點的采購,連續幾天都沒看著他人影了。
有人路過牆角時發出感慨:“陳菜農也有沒菜的時候啊。”
易定乾、李明坤、郭滿倉三人或站或蹲,默不作聲。
但一個頭發卷卷的人又一次路過,“是你來晚了,陳菜農菜不少,但老早就賣完回去了。”
三人再次錯愕的抬頭,確認了,是卷毛沒錯,怎麼卷毛也會幫家誌說話了?
…
其實這兩天餐飲行業不平靜。
收音機有局限性,隻報道了比較嚴重的農殘事件。
但在各地陸續發生了多起類似事件。
除了工廠食堂,也有餐館和私人家庭涉及其中,隻是受害的人比較少,隻在本地報紙上有報道。
然而影響並不小。
一大早,陳耀邦就拿著新出爐的報紙到了酒樓,找到了兒子陳澤。
“阿仔,新聞看了嗎,你買的菜不會有問題吧?”
“放心吧,老豆,我最近都是在陳菜農那裡拿的菜,要有問題早出事了,而且我去他菜田裡看過,和他聊過,他和彆的小菜農不一樣。”
“那就好,菜不能出問題,既然陳菜農的菜沒問題,以後彆輕易換。”
“ok~”
…
卷毛茅良才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配送的工廠和學校都來問了相似的問題。
他也敢拍著胸口給人保證。
除了長期的信任外,他還知道雲杉曾對陳菜農的菜進行了較專業的農殘檢測。
和尚的評價是比雲杉的基地強。
與此同時,
徐聞香也很早就到了酒店辦公室,叫來了劉曉英。
“徐總,蔬菜農殘檢測沒問題,就是有顧客反應,青菜口感沒此前好。”
“嗯,目前安全第一。”
徐聞香揮了揮手,劉曉英退了出去,她又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黃總,這兩天有空嗎,想約你一起去江心菜場看看。”
黃建遠是一名香江商人,雲杉酒店的香江投資人,也是江心菜場最大的股東。
“是因為蔬菜農殘的事嗎?”
徐聞香說:“也不全是,江心菜場經營了快一年,不僅虧損嚴重,雲杉的蔬菜供應也沒做好,想把蔬菜賣到香江去更是天方夜譚。”
“徐總是想?”
“看一看問題出在哪裡,總這樣虧錢和拖後腿,對大家都不好。”
“行,過兩天我來一趟。”
…
日子充滿乾勁的又走了兩天。
六月的最後三天,陳家誌分彆收入了1804元、1791元、1768元。
市場的總體行情在往下走。
陳家誌卻依然很堅挺。
有多堅挺呢?
由於多了個來得很早的大客戶,加上陳澤,讓他每天還沒進入市場就得少將近400斤菜。
看著三輪車上日漸減少的菜筐,他的忠實客戶也有些慌。
於是,開始有人每天先把陳菜農的菜拿了,才去買其它菜。
至少也得先去把錢結了。
如老吳,每天到市場第一件事就是先來報單給錢。
陳家誌也收攤一天比一天早。
今天早上不到3點就收攤了,稍微戀床一點的采購還才剛出門。
一開始很多人以為他沒菜了,但總有熱心人士告訴他們,陳菜農來過了,是你們來晚了。
漸漸地,市場上流傳著一句話:踏馬的,來晚了,連買陳菜農菜的資格都沒有!
這天吃早飯時,易定乾酸溜溜的把這句話告訴了陳家誌。
李秀聽了眼裡仿佛在冒小星星。
陳家誌也樂嗬嗬的笑了笑。
才從廚房出來的陳家芳表情也有些訝然。
幾人消化了會兒。
估計這句話又將成為菜場的趣談。
易定乾又問:“家誌,你要租的檔口還沒消息麼?”
陳家誌搖了搖頭:“現在檔口比較搶手,還沒接到消息,暫時也不急了。”
陳家芳又問:“租個檔口得多少錢?”
陳家誌回:“看位置吧,一個月兩三百到一千多的都有,可能還要給轉讓費。”
陳家芳說:“太貴了,花那錢乾嘛,現在這樣不也挺好的嘛,入場費也不貴。”
易定乾搖了搖頭:“你懂什麼,有實力租檔口肯定得租。”
“可一個月幾百啊,這可不是一年!”
“幾百塊又怎麼了?”
“幾百塊還……”
陳家芳看著悶頭吃飯的家誌和李秀,一句話說了一半又噎了回去。
是啊,一個月幾百塊怎麼了?
對她和易定乾很多,對其他來說也很多,但唯獨不包括家誌兩人。
頓了一下,陳家芳問:“你是不是也想租檔口?”
易定乾沒說話,但神色明顯很想租。
陳家誌笑道:“沒必要,等我有檔口了,你們的菜也可以在我檔口賣。”
易定乾放下了碗,沉吟道:“要想在這一行穩定下去,肯定得有自己的長期客戶。”
其實不租攤位也行,花城並不缺賣菜的地方。
天橋底下,臨江路邊,中轉場,甚至各村鎮都有臨時批發市場~
打遊擊的菜農也不少~
但越靠城區,價格自然更高。
同時易定乾這兩天認識到了口碑的重要性,也知道了被客戶信任有多舒服。
“去市場晚了,連買陳菜農菜的資格都沒有!”
這話說出去多威風!
多有麵子!
可惜和他沒有關係。
他甚至都不太想提。
市場裡的客戶提到他和李明坤、郭滿倉三人時,都是怎麼說的?
陳菜農那一夥的,陳菜農的跟班,陳菜農等等~
等等是什麼意思?
他們沒名字嗎?
嘿,可能在大多數市場采購眼裡,對他們有印象,但可能還真沒必要記名字。
因為他們可有可無。
市場裡從來不缺他們這種流動的小菜農,消失了一批,還有下一批。
“可一個月幾百塊的租金,我們哪租得起?”
“而且,我們也沒有那麼多菜。”
陳家芳眼裡充滿了疑慮,好像就一瞬間的功夫,家誌就徹底把他們甩開了。
明明兩家人長期在一起,但她對這種變化卻至今都有些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