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舟早就防著趙猛。
當趙猛往手心倒藥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
藥粉迎麵而來,他立刻揮袖,用內力震開藥粉的同時,往後退了好幾步。
一點粉末也沒沾到,也沒吸進鼻子裡。
趙猛撒出的藥粉,大部分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小部分落在他身後的士兵身上。
“咳咳!”
粉末嗆人,咳嗽聲此起彼伏。
趙猛想過會失手,卻沒想到會中招。
他吃了好幾口藥粉,還吸入了不少,身體立刻騰起熱意,雙腿發軟,有些站不穩。
祁宴舟等藥粉消散,一腳踹飛趙猛。
趙猛倒飛出去,砸在鎮子門口的樹乾上,隨之跌落在地,一口鮮血噴出。
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胸口就被一隻大腳踩住,狠狠碾壓。
肋骨斷裂的聲音響起。
他疼得昏死過去,轉瞬又疼醒。
死亡的恐懼讓他後悔答應趙思敏的交易,也後悔自己太看輕祁宴舟。
“祁公子,是趙思敏勾引我,我才會色令智昏,做出糊塗事,你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次。”
祁宴舟沒想到還牽扯到了趙思敏,腳下的力道越發地重。
“說清楚!”
趙猛忍著劇痛,將趙思敏找他,陪他,誘他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了。
說完,他將袖兜裡的藥瓶掏出來,遞給祁宴舟。
“這裡麵還有一些合歡香和迷魂香的藥粉,祁公子可以拿去報複趙思敏。”
話音剛落,他的手突然變得無力,藥瓶脫手而出。
祁宴舟接住藥瓶,一把拎起趙猛,對中藥的士兵說道:“跟上!”
士兵早已麵紅耳赤,煩躁地拉扯衣裳,雙腿使不上勁,連站立都困難。
好在藥效才剛發揮,他們的意識還是清醒的。
七人跟著祁宴舟進了大陽鎮。
趙猛的親兵見他以狼狽的姿態被拎著,立刻攔住祁宴舟的去路,拔刀相向。
“放開趙將軍,不然彆怪我們不客氣!”
趙猛的肋骨斷了,疼得身體發顫,又因藥效到頭,下腹脹得厲害,仿佛下一瞬就會被撐爆。
他用儘全力抬起手,揮了揮。
“滾開!”
他猜到祁宴舟要帶他去找趙思敏,急切地想要和她成其好事,以解合歡香的毒。
趙猛發話,親兵立刻收刀讓行。
祁宴舟如趙猛所料,去了趙思敏所在的空房子。
卻沒有如他所想,將他扔給趙思敏。
而是將他和七個士兵關在了一間房裡。
當裂帛聲響起時,祁宴舟將趙思敏帶到了房門口。
“好好聽著,下一個就是你。”
祁宴舟的語氣聽不出絲毫怒意,卻讓趙思敏如墜冰窖。
她立刻跪下,哭得梨花帶雨。
“宴哥哥,我是活不下去了,才會用這種無恥的方式為自己謀生路。
葉姑娘開出五百兩救一人的條件,而我爹手裡的銀子隻能救三人。
我還這麼年輕,我不想死,看在我們青梅竹馬的情分上,放我一馬。”
房間裡的聲音太可怕了。
若她被扔進去,肯定會被那些男人拆骨入腹,吃得連渣都不剩!
祁宴舟無視趙思敏的話,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趙思敏被祁宴舟的眼神嚇到,臉上慘無人色,身體劇烈地顫抖。
她緩慢地搖頭,眼淚洶湧而出,“不要這麼對我,求你!”
可回應她的,是祁宴舟將剩餘的藥粉倒進了她的嘴裡。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跑出去被無數人玩弄,要麼留在這裡,被房間裡的八人玩弄。”
說完,他腳尖點地,飛身上了屋頂,回了藥鋪。
趙思敏立刻用手指摳喉嚨。
“嘔!”
藥被吐出來了一些,作用卻不大。
當初,她知道祁宴舟武功高強,一般的藥對他不起作用,所以在找人配這瓶藥的時候,用的是最高濃度的合歡香和迷魂香。
隻要這藥入喉入鼻,就會中招,藥石無用,唯有異性能解。
趙思敏的身體很快騰起熱意,意識一點點被抽離,身體仿佛化成了一灘水,使不上來力氣。
她難受得厲害,不由自主地喊出聲:“救我!”
房子裡的八人猶如聞見魚腥味的貓,立刻朝門口湧來。
藥鋪離趙思敏所在的房子有些遠,祁宴舟卻能清晰地聽到她的慘叫聲。
很多百姓被吵醒,淒厲的慘叫讓他們瑟瑟發抖。
葉初棠倒是聽出了一絲彆樣的味道。
她剛坐起身,想要下床去看個究竟,祁宴舟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阿棠,沒什麼大事,好好休息。”
是他考慮欠周,應該給趙思敏點啞穴的。
猜到葉初棠會被吵醒,他立馬就來了。
葉初棠打了個哈欠,掀開床幔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祁宴舟在床沿坐下,拉起葉初棠的手,說道:“是趙思敏。”
他將趙思敏和趙猛合謀算計他,卻失敗的事,長話短說。
“今晚事多,護國軍都在忙,沒空管趙葉陳三家,讓趙思敏鑽了空子。”
幸好他對外人時刻保持警惕,沒有中招。
葉初棠聽著趙思敏的慘叫,一點也不同情。
“以牙還牙,乾得好!”
說完,她靠在祁宴舟的肩上,說道:“明日,安排你姐夫和陳家分家吧。”
她相信以陳家人的自私,肯定會為了保全自己的命,而放過陳少平一家。
祁宴舟也是這麼打算的。
所以,他隻給了嫡姐一家四口送了預防疫病的湯藥。
“好,明日一早,我就去和姐夫商量一下。”
說完,他鬆開葉初棠的手,站起身。
“阿棠,你好好休息,一切有我,彆擔心。”
葉初棠聽話地躺下休息。
“好,你去忙吧。”
祁宴舟回藥鋪,繼續閉目養神。
趙思敏的慘叫持續了一個時辰,從洪亮到沙啞,再歸於寂靜。
也不知道是喊不出聲音了,還是被淩辱得暈了過去。
祁宴舟突然想起了趙承宇。
他起身去了後院,問正在煎藥的韓衝,“趙承宇在哪?如何了?”
趙承宇傷得挺重的,若沒有進行止血處理,還被三種疫病纏身的話,怕是無法活到明日的太陽升起。
在大陽鎮疫病的真相曝光前,他還不能死!
韓衝因煎了太久的藥,身上散發著濃濃的藥味。
他說道:“我將趙承宇單獨關在了鐵匠鋪的地窖裡。”
“給他處理過傷了嗎?”
韓衝點頭,“我擔心他死得太容易,給他簡單地包紮了傷口,讓他生不如死地多活幾天。”
祁宴舟拍了拍韓衝的肩膀。
“做得不錯,我去鐵匠鋪的地窖看看,很快回來。”
鐵匠鋪地窖。
趙承宇猶如爛泥一般趴在地上,身體微微起伏,喘著粗氣,可見情況很不好。
“吱!”
地窖的門被推開,他費力地撐著胳膊起身,看向入口。
油燈的光對著下樓梯的腳步聲,逼近趙承宇。
當他看清祁宴舟的模樣,害怕得往後挪。
受傷的後背抵在掛滿鐵器的土牆上,疼得悶哼一聲。
“你……你彆過來!”
祁宴舟在趙承宇的麵前站定。
昏黃的光線照出了他因驚恐而劇烈顫抖的身體。
倒映在眸底的光亮被抖得碎裂開來。
“焚城,是誰的主意?”
趙承宇不敢有任何隱瞞,立刻說道:“是父皇和德公公的意思,我隻是個背鍋的。”
說完,他不顧臉麵,跪在了祁宴舟麵前。
“涼州的事,也不是我乾的,我隻是被推出來背鍋的。”
祁宴舟當然知道趙承宇隻是皇帝和德公公的傀儡。
可他明知有錯還執行,也存了私心。
他抬腳踩在趙承宇的手背上,用腳尖碾壓。
“彆說得這麼可憐,你心腸歹毒,一點也不無辜,想死還是想活?”
好死不如賴活著。
趙承宇當然選擇後者,“想活!”
“明日,當眾說出替身計劃,以及大陽鎮疫病的真相。”
“你這是逼我去死!”
“你可以不答應,反正不管你承不承認,都不影響大局。”
祁宴舟說完,碾碎了趙承宇的手指。
“啊!”
在慘叫聲中,他離開了地窖。
寅時整。
大陽鎮因靠近一條大河,哪怕水位下降了很多,空氣的濕度也很大。
晨霧彌漫,是燃燒藥煙的最佳時機。
祁宴舟和韓衝商量了一下燃放藥煙的位置後,吩咐護國軍行動。
藥煙一直到天光微亮,才逐漸消散。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不太好聞的藥香味,酸中發苦。
臉色慘白的趙猛出現在藥鋪,整個人虛脫了一般,每走一步,雙腿都得晃幾晃。
祁宴舟正在煮藥膳粥,既能果腹,又能防止染上疫病。
他看了趙猛一眼,嘲弄地問道:“統領昨夜睡得可好?”
聽到這話,趙猛立馬就回憶起了昨晚的慘痛經曆。
他立刻夾緊屁股,嘴唇顫抖地說道:“托祁公子的福,我壓根就沒睡。”
“說錯了,是托你自己的福,自食惡果。”
趙猛沒有反駁。
他來找祁宴舟是為了認錯,不是為了加深矛盾。
“祁公子說得沒錯,我活該,昨晚的事,是我錯了,我也受到了懲罰,我們之間是不是可以兩清了?”
祁宴舟攪動著鍋裡的粥,漫不經心地說道:“讓你的人去將萊縣將縣令抓起來,並將所有有名望的人請來大陽鎮,公開疫病的真相。”
趙猛見祁宴舟給他安排了事做,提著的心落下。
“好,我馬上去安排,巳時之前完成任務。”
“帶兩千手下來大陽鎮,我還有其他任務交給你。”
趙猛沒有立刻答應,擔憂地問道:“祁公子,我的人很可能感染了鼠疫,若離開駐地,應該會導致疫病擴散吧?”
既然他選擇做一個“好人”,自然得為天下百姓著想。
突然,一聲輕笑從門口傳來。
是孫楚。
他昨晚沒吃多少東西,天還沒亮就被餓醒了。
於藥煙味中聞見了淡淡的飯香味,便循著味道來了藥鋪。
然後聽到了趙猛虛偽的話。
“我昨晚隻帶了一隻沒有疫病的田鼠過去,駐地的軍隊並沒有感染鼠疫,這叫無中生有。”
說完真相,他又加了一句。
“不過你和你的人,現在有沒有感染上疫病,不好說。”
趙猛看著一臉得意的孫楚,恨不得衝上去將他生吞活剝。
他忍了又忍,才將到嘴邊的“卑鄙”二字咽下去。
畢竟他的兵沒染上疫病,是一件好事。
是他太蠢,被鼠疫嚇得失了方寸,中了“無中生有”的計謀。
若當時冷靜一些,很容易發現孫楚話裡的破綻。
駐地守衛森嚴,任何侵入者都做不到來去自如,往駐地各處扔老鼠!
想到這,他看向孫楚,“受教了。”
孫楚沒有理會趙猛,眼巴巴地看向鍋裡的藥膳粥。
“能吃了嗎?”
祁宴舟看著已經煮得軟糯的粥,點頭。
“可以,去板車上將碗筷拿來。”
“好嘞!”
趙猛運動了半夜,也餓得不行,卻不敢開口要粥喝。
他輕咳一聲,“祁公子,我先去忙了。”
說完,他就並緊雙腿,動作扭捏地離開了藥鋪。
孫楚拿著碗筷進來的時候,將昨晚沒吃完的青菜也拿了進來。
“隻喝粥太單調了,我去拌個涼菜。”
說完,他放下碗筷,拿著菜去了後院。
後院的護國軍還在熬藥,但不如昨晚忙碌,許多藥罐子都空置下來。
孫楚拿了個洗乾淨的藥罐,倒了半罐子水,放在爐子上煮。
打算等水煮開之後,用來燙菜。
當他擇菜的時候,韓衝進了藥鋪。
“祁公子,趙承宇想要見你。”
天還沒亮,他就已經將所有地窖都巡視完了
祁宴舟沒接話,問道:“那些住在地窖裡的百姓如何了?”
“沒出疫病症狀的百姓,精氣神都不錯,病得最重的茶樓小二,狀況好了很多。”
“情況緩解了就好,等今日公開瘟疫的真相後,你就帶著趙猛的人去篩查附近的村子,若有人近期來過大陽鎮,立刻摸清楚行蹤,鎖定感染疫病的類彆,進行針對性地預防和治療,以防疫病進一步擴散。”
“好,我的人隨時聽你安排。”
祁宴舟點了點頭,給韓衝盛了一碗粥。
“你忙了一晚上,先吃點東西。”
韓衝知道桌上的碗剛好夠祁家人和孫楚用,連忙拒絕。
“不用,我的人已經在做飯了,很快就好,稍後我會安排他們分批休息,不然身體熬不住。”
“嗯,趙思敏那邊,你去看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