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剛剛手上不是挺用力的嗎？這會兒又翻臉不認人了？”
騎士摘掉頭盔，露出的是一張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麵容，五官俏麗帶著點野性，朱紅色的瞳孔泛著狡黠的目光，她順手將一頭稻草金色的短發紮起來，脫掉上半身厚重的機車服，從車尾箱子中取出一條白色的背心套了上去。
即便此時正是黎明之前，天色昏暗，可僅僅借著橘紅的火光，王駭也能看到對方行走步履之間帶起的洶湧浪濤，以及有著健美輪廓的小腹。
“抱歉，我沒想到你是女人。”王駭解釋道：“這路麵狀況不太好，我也是第一次見到車技如此卓越狂暴……”
“安心啦，她可不是城裡頭那些小肚雞腸的女人。何況隔著機車服，估計全抓在防護氣囊上了。”
王駭話音未落，營地裡一個喝著啤酒的男人調侃道：
“你要自責的話，回頭留下來給死咬當侍從唄。”
王駭詫異：“流浪騎士都這麼狂野嗎？”
“不然呢？試想一下，一群傻逼開著摩托車，挎著霰彈槍和鎖鏈，環繞著整個大陸騎行。就算是遊牧民，好歹有兩隻羊呢，我們的隊伍除了爛屌就是傻逼，能遇到個活人都不容易。”
其他騎手停穩機車，聽聞此言相繼大笑。
“得了吧，沙狐，彆逗這小哥了。”
被稱作死咬的女騎不以為意，她來到營地中央，支開小馬紮坐下，問詢起來王駭：
“不介紹一下自己嗎，大半夜跑到荒野廢城中的小哥，你是來乾什麼的？腦子但凡正常點的人都知道繞開鹿灣區，哪怕是通緝犯都不會往這裡跑。”
“王駭，之前在乾清潔工，過來尋寶的。”王駭隨意說著。
“他們叫我死咬，算這群人裡的管事吧。”死咬簡單自我介紹一番：“喝酒的白癡是‘沙狐’柳安，剛剛吸引死亡之觸注意力的是斯達·巴薩和斯達·巴克兄弟，另外還有兩個人，他們不在騎士隊伍之中，沒必要跟你介紹他們。”
“居然隻有四個，比我想象中的人要少。”王駭說道。
他看了一眼旁邊，兩名機車騎士正從摩托車上卸下來巨大發射炮管，那顯然就是之前用來對付死亡之觸的武器。
“這不像是製式武器——你們自己拚的？”
“從飛梭上拆的超導線圈和漁船上的魚叉發射器，改造一下那就是軌道炮。有材料的話，技術難度並沒有多高——初中物理水平吧？”
死咬隨意解釋了一下武器的原理，單手搭在膝蓋上，她似乎對王駭更感興趣，好奇問道：“尋寶？”
“我聽人說鹿灣區舊船出港22公裡的一座小島上，擱淺了一艘快艇，上麵不知道有什麼貨物，但光是主板和馬達就夠值錢的。”王駭沒有隱瞞的意思。
這群人雖然自作主張‘救’了自己一命，對他的計劃有點小影響，但問題也不大。
隻能說人想法是好的。
“快艇？”死咬皺眉：“哪裡有什麼快艇？這附近有十幾個小島。我們都在這附近逗留七八天了，如果這附近有擱淺的船隻的話，肯定都看到了。”
“需要穿過市區，抵達老船廠才行。”王駭解釋：“這就是為什麼我決定進入城市中。”
“不過就算隻是為了錢，也不至於要跟死亡之觸對上吧？”一旁的柳安喝了一口啤酒，不解：“你不會是，根本就不知道死亡之觸吧？”
“這還真不知道。”王駭搖搖頭：“我第一次來這邊，這裡以前不是造船工廠的聚居區嗎？那條沙蟲哪來的？”
“很早以前，就已存在，早於建城，滯留於此。”布置武器的巴克說道。
“本是土著，後受輻射，人工乾預，化作怪獸。”收納炮管的巴薩附和。
“死亡之觸據說是一種古代蠕蟲的後代，能夠挖穿厚實的花崗岩層，同時將石油、礦產和營養物質帶到淺層來。我聽說啊，在逆光城建造之前，當地的土著就把它視為神靈供奉，後來伴隨著造船業興起，這裡建成了一度達到百萬人口的城區。”
柳安撓了撓頭，說道：“不過好像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人口急劇增加，生活和工業汙染滲透入地下岩層中，逐漸汙染了蠕蟲的身體，讓它變得更加不安和狂躁，最關鍵的是……它對人類使用的工業能源和原料，似乎產生了某種成癮性，經常會鑽出地表四處偷食礦石和燃料，造成恐慌。”
死咬開口道：“但即便是這個時候，蠕蟲也沒有襲擊人類的行為。直到金晨防務崛起後，他們的無人艦船業務擠占了原本造船業的市場和利潤，企業破產，行業衰落，無數工人因此失業，逃出這座城市。”
“金晨防務的野心不止於此，他們很快就注意到了蠕蟲的存在。驚訝於如此巨大的生物居然是這顆星球的原生物種，於是主動將其誘導抓捕，改造成了怪獸，放縱它在這座遺棄的都市中興風作浪。”
“沒多久，在本地堅守家園的市民，也被蠕蟲的威脅嚇得逃離，隻剩下一些土著居民，仍然將被改造的蠕蟲視作神靈，他們為此還會襲擊路過的商人或者遊牧民，導致更多的人徹底選擇了繞開鹿灣區，寧可走遠路，也不願意在這裡丟掉性命。”
王駭忍不住感歎：“這還真是可悲啊，完全是無妄之災——不過也算好事，至少原住民們不用擔心城市工業化的汙染了。”
死咬立刻說道：“那倒沒有，土著們很快也因為死亡之觸的襲擊，加上過路人減少，很多年輕人受不了，直接跑到市裡頭打工了，鹿灣區也因為缺少人為乾涉，環境惡化，徹底死光光了。”
王駭張了張口。
他本來還以為這是環保宣傳片，怎麼一轉人文經濟學了？
“金晨防務，罪大惡極。”巴克說。
“非常的壞，壞的非常。”巴薩道。
死咬一聳肩：“說起來也巧，我們這次接待的兩位客人，其中有一位也跟金晨防務有點小矛盾呢——對哦，她說不定會知道，你要找的那艘船。”
“真的嗎？”王駭眼前一亮。
果然，他就知道距離目標地點那麼近，肯定是有收獲的。
“你親自問她吧，反正是在網絡信號區之外，她應該沒啥介意的。”死咬一擺手，扭頭往營地中的一間帳篷喊道：“出來透透氣唄，彆搗鼓你那破主板了。”
“這可不是破鍵盤，這是‘密斯法忒’算法存儲，裡麵的內容價值幾百萬爍碼，你這種四處在沙漠雪地亂竄的野狼可不會搞明白貨幣的重要性的……”
帳篷掀開，一個淺紫色短發，五官棱角有些銳利感的女人從中走出，一邊向死咬抱怨，一邊將一塊芯片主板收入套組中。
她走到篝火前，順手從柳安手中接過一罐啤酒：
“有新客人？死咬，你又從哪撿的……”
她說著，瞥了一眼乖巧坐在一旁的王駭。
“——是你？”
克莉絲目光一愣，隨即驚喜地說道：“你是那個清潔工！”
“你好。”王駭揮揮手，笑道：“我記得你是叫克莉絲·蘭利，維生科技的大小姐是吧？”
眼前這女子，恰好就是當初從屍體裡爬出來，引得金晨防務派出戰鬥獸侵襲破壞的克莉絲。
死咬雙手交疊，墊在腦後，饒有興趣地看著二人：“喲，怎麼看這架勢，你們倆認識？”
“這還真是有緣。”克莉絲欣然一笑，說道：“算是吧——死咬，還記得白天我跟你說的嗎？”
“得得得，你又要開始念叨那勞什子‘銀色巨神’、‘閃耀的光芒巨人’、‘一揮手就消滅了戰鬥獸和金晨防務的追兵’。”
死咬翻了個白眼，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看向王駭，跟他抱怨起來：
“就這種上世紀漫畫都嫌棄老掉牙的橋段，你覺得我會信嗎？先不說憑空生成一個巨大的身體需要多少能量，光是隨手打翻戰鬥獸和金晨防務的飛艇，就隻有宇宙人才能做得到吧？喏，王駭小哥，你說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