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二年,初夏。
京都大院,陳家。
院外,隨著一陣陣車喇叭聲的傳來,迎親的隊伍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整整六輛軍綠色吉普車井然有序地駛來。
每輛車都帶上了大紅花,還綁了紅絲綢,遠遠看著就喜慶無比。
如今這個時代,男方能弄十幾輛自行車來接親就已經很讓女方有麵子了。
像這樣直接出六輛吉普車來接親的,直接讓前來參加婚禮的賓客紛紛震驚出了聲。
“嘖嘖,也就趙家有這樣的實力了。”院門口站著負責響炮的小夥子滿眼羨慕。
他身旁同伴也忍不住酸酸地附和道:“那可不,要知道趙家那位,可不一般呢。”
同伴說完,收回視線踹了小夥一腳:“快點去點你的炮,迎親的隊伍都來了,還不響炮,乾啥吃的。”
小夥摸了摸屁股,拿起一旁的香頭屁顛屁顛地去點炮了。
劈裡啪啦的鞭炮聲響起,靠在二樓窗前的陳江籬本來就緊張的心,更是快到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她提著喜服的裙擺,小跑到鏡子前,小心翼翼地整理著自己的妝容。
新畫的妝沒花。
挽起的頭發好像亂了,在梳理下。
頭發上裝飾的紅色串珠和花朵……好像還可以。
裙子沒有皺,胸花有點歪了,從新彆下……
一陣兵荒馬亂的收拾後,陳江籬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終於滿意了。
她抿著紅唇,羞澀地彎了彎眉眼,隨後拿起一旁櫃上放的熟料捧花,來到床邊,乖巧地坐了下來。
剛坐穩,房門就被人從外麵推開了,進來的是幾個長輩嬸子,還有送她出家的小姐妹。
“江籬,都準備好了嗎?”一個長輩風風火火地大步走到她麵前,笑著詢問道。
陳江籬紅著臉點頭:“好了,二嬸。”
很快,熱鬨的嬉笑聲伴隨著陣陣上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緊閉的房門外傳來了笑嘻嘻的大喊聲:“來接新娘子了~新郎來接新娘子了~”
幾個小姐妹攔著門,讓接親的人和新郎說了幾句嘻笑的話,便放行了。
房門被推開,身著軍裝,戴著紅色胸花的趙建業,在一堆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他滿眼笑意地來到床邊,單膝跪地,微仰著頭望向陳江籬:“江籬,我來接你了。”
京都大院分為東院和西院,西院隻是普通的家屬院。
東院不同,住在這裡麵的都是京圈頂尖人物。
時至今日,整個東院也就住了五戶人家,向來神秘低調的顧家,擁有深厚根基的何家,新起之秀馮家,以及他們聲名顯赫的趙、陳家。
陳老爺子與趙老爺子是同鄉好友。
兩人曾多次並肩作戰,參加過不少重要的戰役,影響力非同一般。
作為年齡相仿的小輩,陳江籬與趙建業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
這些年來,感情也很不錯,除了……
想起什麼,陳江籬的雙眸閃過一絲暗淡。
“江籬,我背你。”
耳邊響起的聲音,喚回了她有些飄遠的思緒。
陳江籬回神,才發現趙建業已經半蹲在了她麵前。
“好。”
她輕聲應了句,隨即附身趴在了他後背。
趙建業背著她起身,在眾人調侃的嬉笑中,出門往樓下走去。
就在這時候,迎麵有一個女子走了過來。
她穿著一件純白色的連衣裙,烏黑的長發編成兩股麻花辮,隨意垂落在胸前,整個人嬌俏柔弱無比。
見到兩人,女子扯了扯嘴角:“姐姐,建業哥……”
趙建業笑著點頭應了聲:“甜甜。”
陳甜甜,陳江籬的妹妹,平日總是愛粘著趙建業。
而趙建業也對她十分的不錯,有時甚至比陳江籬這個正牌對象都要好。
為此,陳江籬還和趙建業爭吵過好幾次。
她覺得,雖然陳甜甜是她妹妹,趙建業是她對象,但兩人還是應該保持適當距離。
而且私心的,她並不希望,也並不喜歡她自己的對象與自己的妹妹有過多接觸。
收起思緒,陳江籬同樣點頭應了聲:“甜甜。”
陳甜甜撐著嘴角的弧度:“建業哥,姐姐,祝你們新婚……”
祝福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她軟綿綿地向一旁倒去。
“不好了,甜甜又暈倒了。”人群中,驚呼聲響起。
看到這極為熟悉的一幕,陳江籬心都不由的提了起來。
對於從小就身體不好的陳甜甜來說,“暈”已經成了家常便飯。
所以她並不是太擔心她,而是害怕……
原本還在外麵招呼客人的陳父與陳母,聽到這響動,都立馬趕了過來。
“甜甜,甜甜……你怎麼了?”陳母何豔梅蹲下身扶著陳甜甜依靠在她懷裡,眼裡止不住的心疼。
陳父陳誌國也在一旁焦急地直皺眉:“快,快送閨女去醫院。”
他說著蹲下身就要去背女兒。
何豔梅一巴掌拍在他後背:“你這老胳膊老腿的,彆一會又把甜甜摔到了。”
她說完,一把推開丈夫,將目光投向了大女兒與準女婿:“小趙,快,幫忙打把手,送甜甜去醫院。”
“媽!”聽到母親的話,陳江籬忍不住開口道:“讓堂哥他們送甜甜去醫院吧。”
何豔梅瞪了她一眼:“你堂哥他們哪有小顧心細,而且他們也不會開車啊。”
要是放在平時,聽母親這樣說,陳江籬肯定不會在說什麼。
可今天,在怎麼說,也是她大婚的日子。
她不想,不想讓自己的新郎放下她,去顧及彆人。
“媽……”
陳江籬開口,還想拒絕,隻是還未說完,便被打斷了。
“江籬,要不我先送甜甜去醫院,在回來接你?”
趙建業轉頭看著她,雖是商量的話,但眼神中的猶豫確是實打實的。
陳江籬的心被狠狠地紮了下,她強忍著彆過臉不去看他:“我不要,今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
趙建業語氣熟練地說道:“江籬,聽話。”
“你彆鬨了,甜甜都暈倒了。”
何豔梅也附和著怒斥道:“大丫頭,你就不能懂事點,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胡鬨。”
陳江籬看向母親十分不耐煩的神色,眼眶不由的泛酸。
“懂事,懂事……”又是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