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已是來年五月。
這半年來。
黃炎當朝提出修建運河與祈仙台,及下榜招賢邀天下能人異士入京之事如風般傳遍炎漢上下。
民間與朝野呈現出兩個極端反應。
民間不管是沽名釣譽之輩,還是有真才實學之人,紛紛啟程進京謀求差事,為運河事業添磚加瓦。
心有野望者更是覬覦起了那‘國師’之位。
而朝中呢,進諫的臣子便沒消停過,因此事被打入天牢的朝臣不知凡幾。
黃炎是既心疼,又無奈。
隻能將滿腔的憤懣轉移到那一行天外之人身上。
他暫時奈何不了青藤子等人,便將火氣撒在顏惜月身上,耕耘的愈發用力,愈發粗魯。
哪曾想。
那狐媚子體質異於常人,偏就喜歡被粗魯對待,黃炎的花招反倒讓她心生歡喜,更加堅定了要將其帶回主界的意願。
而在朝臣眼中。
陛下就是被妖妃所惑卻不自知,即便是追隨陛下打天下的三公出麵,都隻能鬨的不歡而散。
好在宮裡有好消息傳出,將群臣的注意力轉移。
韓貴妃,有身孕了!
秦虹因在山上,遠離人間,即便已至產期也無朝臣知情;
而韓瑩不同,那是有名有實的貴妃。
她懷有身孕了,那未出世的孩子在群臣眼中便是陛下的第一個子嗣!
因運河與祈仙台已經開始建造,又有吳謀在群臣中周旋,終於使得群臣不再進諫,轉而將注意力放在那位還未出世的皇子或皇女上。
畢竟,在他們眼中陛下已近四旬。
還能在位多少年呢?
與其勸誡年近四旬的陛下,還不如留有用之身等日後輔佐後繼之君,再創盛世。
紫微山上。
工匠們熱火朝天的開采山石。
黃炎力排眾議,特意將求仙台修建在了自己曾經用以封禪的紫薇山上,一來是為了凸顯自己的‘向道之心’。
二來也是……人跡罕至。
京城外的官道上。
青藤子、李雲軒、湯陽三人遙望紫微山方向,眼神中多有戲謔。
“這種子發芽的真快。”
“畢竟是添壽丹做餌,凡俗之人體會過其中妙處,又幾人能把持得住?”
李雲軒與湯陽二人不住咋舌。
而一旁的青藤子亦是撫須而笑,卻是謙虛的說道:“此事也全非老夫之功,那黃天覆如此行事,沈顏二位道友功不可沒。”
“沒說她們二人不是。”
李雲軒打量著遠處的紫微山,問道:“此間的人道大勢已有波動,這祈仙台也不知何時才能竣工。”
“快了快了,估摸著也就這一兩年。”
青藤子目光微動的笑道:“如今這炎漢上下的奇人異士紛紛入京參加求仙法會,也該我們露麵了。”
“奇人異士,嗤…”
湯陽不屑的嗤笑一聲,打趣道:“那黃天覆為了修建祈仙台,還故作關照民生拿修建運河充當門麵,當真有趣。”
李雲軒亦是感慨道:“殊不知,他這往臉貼金之舉,正合我等心意。”
“多說無益。”
青藤子笑嗬嗬的伸手示意二人進城:“又要勞煩二位道友了,請吧。”
隨即三人不在多言,進城後依照皇榜,往那‘求仙法會’之址而去。
待到地方。
三人愕然愣在原地。
在他們的固有想法裡,既是此間人皇費儘心思舉辦的‘求仙法會’,其場麵必然不會小。
可事實卻恰恰相反。
隻一個縣衙似的寒酸門麵,若非旁邊掛著一張‘求賢法會’皇榜,又有人在外排隊登名造冊,任誰都不會覺得這裡能和求仙法會扯上什麼關係。
而且皇榜不是求仙法會。
是求賢法會。
這……
青藤子三人麵麵相覷,顯然沒料到這好好的求仙法會,怎麼到京城後變成了求賢法會。
見大門外有排隊登名造冊之人。
青藤子上前招呼一人,問道:“道友,當今陛下不是說廣邀天下能人異士入京舉辦求仙法會嗎,怎地來此卻變成了求賢法會?”
“嗨呀。”
那人上下打量一番青藤子,見其也像是同道之人,便壓著嗓音解釋道:“陛下本來是要舉辦求仙法會的,但架不住朝臣死諫,就把求仙法會改成了求賢法會。”
“可是……”
青藤子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眉頭微蹙的問道:“這裡也不像是舉辦法會的場地啊?”
“你還想要什麼樣的場地?張燈結彩的露天高台?然後當今陛下來親自接待?”
那人瞥了青藤子一眼,眼神像是在看山裡來的土包子,解釋道:“知道這半年來有多少人來此謀求差事嗎,沒一萬也有八千了!”
“……”
青藤子聞言麵皮一抽,隨即又問道:“那祈仙台呢?陛下許諾的國師之位呢?也都是假的?”
“什麼假不假的,祈仙台不是還在建嗎?”
那人頗為不耐的說道:“陛下金口玉言,那國師之事自然是真的,你要真有那本事,為修建運河做出一番功績,自有隨行的官員為你上達天聽,以表功績,那國師之位自然就是你的!”
“……”
就在此時,門外的軍卒看到他們交頭接耳,滿臉不悅的嗬斥道:“你們幾個,說什麼呢?還不過來登名造冊?”
“來了來了。”
那人見排到了自己,也顧不得和青藤子多言,笑嗬嗬的進門隨軍卒去登名造冊了。
門外。
青藤子三人麵麵相覷,顯然都沒想到這所謂的‘求仙法會’竟是這般荒謬。
他是來做國師的,不是來修建運河的。
可如今,連黃天覆的麵都見不到。
如之奈何?
湯陽眉頭緊蹙,手在衣袖裡掐個隔音的靈訣,這才說道:“青藤子,上次西南一行,你可曾給那黃天覆留下名諱?”
“……”
青藤子苦笑著搖了搖頭。
李雲軒亦是眉頭緊蹙,問道:“那黃天覆如何得知我們已經進京?”
“誰能料想這求仙法會竟這般荒謬。”
青藤子略顯尷尬,說道:“不過我聽沈顏二位道友說了,說是黃天覆為了修運河鑄仙台,已經和朝堂群臣爭吵多日,想來這也是無奈之舉。”
此時他隻能站在黃炎的角度,為黃炎說話,以掩飾進京無人接待的尷尬。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李雲軒與湯陽對視一眼,提議道:“難道讓宮裡那兩個和黃天覆提個醒?”
“不妥不妥。”
青藤子聞言緊忙搖頭,說道:“在黃天覆眼中,我等與沈顏二位道友並不相識,若是示意太過,引得黃天覆懷疑,反倒得不償失。”
“可你沒留名諱,除非黃天覆當麵,不然他又怎知我們已經進京?”
湯陽神色不耐的說道:“難不成你還真想按部就班,跟那些所謂奇人異士一起去修建運河?”
“有何不可?”
青藤子目光微動的似是有了主意,提議道:“那祈仙台總歸還沒建成,趁此空隙,我們不妨去運河看看,挑些事端,施些手段,攢些聲望。”
“……”
李雲軒聞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修建運河之事本就勞民傷財,此舉倒是能讓此間的人道大勢更陷頹境。”
青藤子目光微動的補充了一句:“還能讓那國師之位名正言順!”
就在三人謀劃之際。
門外的軍卒再次出聲催促:“你們三個,是耳朵聾了嗎,不來登記造冊,就彆在這礙事!”
這半年以來,他可見過太多太多沒有真才實學,隻來騙吃騙喝的江湖術士了,故而神色很是不耐。
而青藤子三人也是憋屈的很。
為勾起黃天覆的向道之心,他們西南一行又是故作姿態,又是下以重餌。
此番覺得時機成熟了,想著來做國師,結果連黃天覆的麵沒見著,還要隨眾去修運河,此番更是被個無名小卒訓斥,當真是憋屈。
是夜。
養心殿中。
“哦?青藤子?”
黃炎看著今日送來的求賢法會名冊,神色中多有異色:“半年了,這些天外之人真能耐得住性子。”
吳謀啞然失笑,說道:“青藤子他們應該是今日剛來京城,你不打算見見?”
“為何要見?”
黃炎不以為意的扔掉手中名冊,打趣道:“他們既然這麼會演戲,那就讓他們一直演下去好了。”
他說著語氣頓了頓,似是想到了什麼非常有意思的事,笑道:“再者,有免費的苦力幫忙修建運河,自是要物儘其用。”
“……”
吳謀聞言似是也反應了過來,樂的捧腹大笑:“讓天外之人去修運河,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