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德平的工作室待了一上午,老爺子侃侃而談,把壓在心底多少年的話都說出來了。他說得儘興,我聽得也很過癮。金羽珊更是出奇的安靜,全程都沒有胡鬨。
“說了這麼多,我真是累了。這麼多年,壓在我心裡頭的這塊石頭終於是卸下去了。我老了,以後就全靠你們了。”
金德平說得情真意切,也有點兒飽經滄桑後的雲霞飛天。說完了,老爺子就跟忽然老了十歲一樣,坐在椅子裡半天提不起精神。
“金爺爺!您放心,我努力不辜負您的期望。羽珊!快讓爺爺休息吧!”
金羽珊答應了以上,就扶老爺子進去了。
我一個人走出了金德平的工作室,心情說不上有多差,但感覺上也挺累的。
本來想借一下金羽珊的車子,去門頭溝一趟,可看著那丫頭情緒也有點兒不對勁兒,我也沒好意思開口。
不過,答應了林誌剛兩口子儘快辦,早上李慶又打電話催我。沒辦法,隻能是坐地鐵先去門頭溝,把東西拿上以後,在當地找輛車拉回來。多花點兒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到下午三點我就到了門頭溝,見到林誌剛、劉玉珍兩口子後,先把李慶轉過來的十萬塊訂金交給兩口子。我還問了一下小林手術的事兒。
“哎呦!兄弟!昨天和醫生約好了,下個禮拜就做手術。多虧了你,就這麼兩天,不但孩子的手術費湊齊了,就連誌剛的後續康複費用也有著落了。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謝你了。”
劉玉珍有點兒激動,眼淚在眼圈裡直轉圈。林誌剛也跟著點頭。
“大哥!大姐!你們可千萬彆客氣。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就該著了你們家祖上積德,不但留下那些值錢的寶貝,還讓咱們能在關鍵的時候遇上。同樣,在你們手裡,我能再見到我爺爺手寫的東西,這可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緣分啊!要說謝,不是你們謝我,是我應該謝你們兩口子。”
儘量把話說得輕鬆點兒。這兩口子挺實在,我不想讓他們沒欠下金錢債,倒欠下了人情債。
“要我說呀!咱們誰也彆說誰欠誰的了,以後都是朋友,相互幫個忙的都免不了。”
“對!對!對……兄弟這話說得好。以後都是朋友了。”
林誌剛性格爽朗,當下就要我留下來吃炸醬麵。盛情難卻,我也就留下來一塊吃麵。
彆說,劉玉珍的手藝還真不錯。手感地麵,爽滑勁道。五花肉炸醬,鹹香開胃。豆芽、芹菜、青豆兒、黃瓜絲、蘿卜絲、白菜絲、青蒜、大蒜……十多樣兒的菜碼也備得齊齊整整。
雖然我不是北京人,但對北方人來說,炸醬麵是絕大多數人永遠不能拒絕的家常美食。
恰巧,在我正要吃麵的時候,又接到了羅駱的電話。告訴我,霍達維抓到了,那件戰國錯金銀獸首軏飾也在他的包裡搜出來了,這小子正在天津沈陽道向一個古玩店主兜售呢!
至於,那本小冊子的去向還在審訊中。
雖然沒有全找到,但人抓到了就不怕他再耍什麼滑頭。羅駱大包大攬地告訴我,東西肯定能找回來。
有了這個讓人愉快的消息,我的胃口大開,一點兒都不客氣,兩大碗麵下肚,吃得我腰帶都鬆了一扣。
“太好吃了!這可比方磚廠69號炸醬麵好吃多了。”
我是由衷的讚美。這頓麵條吃到了一種家的味道。
“好吃啊?好吃以後就常來,彆的請不起,炸醬麵管夠兒。”
劉玉珍笑嗬嗬地說道。
看著天也快黑了,我趕緊起身跟兩口子道彆。找來幾個紙箱子,用報紙簡單包裹了一下,就裝進去了。幾件東西都是銅器,也不怕磕碰。見我一個人不好拿,劉玉珍還幫著我一塊把三隻箱子搬下樓,送到了小區門口。
我剛站到那兒,恰好就有輛出租車停在了我跟前。
“去哪兒?”
司機伸出頭來問。
“啊?!”
愣了一下後,我才反應過來,說“回市區”。
“哎呦喂!正好。我正要回市區呢,你要是去彆的地方我還不拉你呢。”
四十多歲的司機,一口京片子。
把紙盒裝進後備箱,和劉玉珍道彆後,我剛把車門關上,司機一腳油門車就竄出去了。
“誒!兄弟!今天咱們哥倆兒的運氣都不錯。”
一看司機就是個好說話的人。
“我是下午拉了三個人來門頭溝。想著回去能拉上個活兒,這一趟也算是掙著了。可沒成想,繞了半個多小時,愣沒碰上一個回市區的。剛要空車往回返,就碰上你了。”
“嗬嗬!那咱們也算是有緣分了。”
我也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司機說著話。
“兄弟!你那幾個紙箱子裡裝的是什麼啊?我看著可挺沉。你去哪兒?我看看能不能給你拉到跟前兒,省得挨累。”
還挺會關心人。
“沒事兒!到了市區有人接我。大哥!你在崇文門地鐵站附近給我停下就行。”
話說一半。心裡暗說,我拉的是什麼可不能告訴你,去什麼地方你也管不著。
“得嘞!”
司機這才閉嘴不再說話。
車又開了有十幾、二十分鐘,一直沒說話的司機又出聲了。
“誒!兄弟!前麵好像有個打車的。咱們捎上他吧。眼看著天就要黑了,這地兒不好打車。”
我抬眼往前一看。果然,不遠處路邊,正有個戴著紅棒球帽,背著個大旅行包的男人在向著我們揮手。看樣子走了不短的路了,衣服拉鏈拉開了,喘氣的間歇,白色的哈氣在他的口鼻處升騰而起。
“行!都不容易。你也能多掙點兒。”
我說出了司機的心裡話。
“好勒!兄弟!你這趟車費我少收你點兒,這麼下來咱們都合適。”
司機很高興,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兒了。
“師父!拉我一段兒吧!這地方實在不好打車。”
車窗打開的瞬間,背包客就彎腰衝著車裡說。說話的同時,還盯了我兩眼。
“你去哪兒啊?”
“進市區就行,我是出來玩兒的,本來想找個地方露營。可女朋友那邊鬨情緒,非讓我回去不可。”
聽得出來,這人是湖北、湖南那邊兒的人。
“上來吧!你得謝謝這位兄弟。他要是不同意,我可不敢拉你。包就放後座上吧。後備箱滿了。”
司機交代著。
“太謝謝了!可算是救了我。我那個女朋友耍起性子來,能讓我跪一夜的鍵盤。”
說著話,背包客先把他的那個大包放到了駕駛位後麵,他自己則是坐到了我的身後。
就在這個背包客坐到我身後的時候,我心頭忽然一震,直覺告訴我似乎有危險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