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想到,家中有這樣的賢惠妻子,申時行還經常去青樓,以至於他的同年同鄉王錫爵都看不下去,寫信勸他要戒色。
少年狀元,家庭美滿,事業順利,到底誰才是主角?
蘇澤又想到,申時行這廝致仕後活到了八十歲才去世,這好事都讓他占全了!
可惡啊,若是自己日後主政,這輩子絕對不能讓申時行舒坦,一定要狠狠壓榨才行!
申時行不知道,自己給蘇澤遞餅,卻結下了這樣的因果。
詹事府一行人來到東宮,接著在詹事府詹事趙貞吉的帶領下,拜見太子朱翊鈞。
朱翊鈞又回拜諸大臣,緊接著趙貞吉喊出了幾個名字,其中也包含了蘇澤和申時行的名字。
在眾多同僚嫉妒的眼神中,趙貞吉的眼神掃過蘇澤,舉行了經筵官的儀式。
太子理論上的老師是太子太師,不過這在明代已經是正二品的榮譽職位,幾乎不會授予在朝的官員。
但是詹事府的經筵官要負責給太子講課,所以理論上也算是老師。
所以朱翊鈞跨半步,向眾經筵官口呼“師傅”,這就算是完成了拜師儀式。
師傅,不是師父,蘇澤暗暗吐槽,你大明是會起名字的。
當然,這個師傅也不是誰都能當的,當年裕王府講學的眾人當中,隆慶皇帝隻稱呼高拱和張居正為“高師傅”“張師傅”,足以可見兩人在隆慶皇帝心中的特殊地位。
如今蘇澤也成了朱翊鈞的“蘇師傅”,好了,國師流的元素也湊齊了。
但是蘇澤也沒天真到覺得自己能夠教好朱翊鈞的地步。
張居正教了萬曆這麼多年,等張居正一死萬曆就開始擺爛犯渾,蘇澤可不覺得自己的手段比張居正還厲害,就能管住萬曆。
和萬曆始終不肯冊立太子,不讓兒子讀書不同。
隆慶皇帝對於太子的教育還是很上心的。
心學大儒,內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趙貞吉,是整體負責教育工作的詹事,相當太子教導學院院長。
萬曆自己最尊重的兩位“師傅”,高拱和張居正,作為特聘教授,也被塞進了太子經筵的隊伍中。
蘇澤的前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前翰林院掌院學士殷士儋,這次沒有入閣成功,調任禮部侍郎,也兼任了詹事府少詹事,算是太子教導學院的教導主任。
當然,以上大佬隻能算是掛名,主要負責給太子開經筵的,還是詹事府內“加經筵”的普通官員們,他們才是具體的任課老師。
這些基本上都是翰林院中調來的飽學鴻儒,都是科舉製度卷出來的王中王。
不過朱翊鈞的目光,還是落在了蘇澤和申時行的身上。
六歲的朱翊鈞,正是好玩的年紀,隻不過現在有父皇和母妃壓著,隻能裝出一副乖乖寶寶的樣子,但他肯定不想要聽一幫老頭子講課。
在一眾白胡子老頭中,就蘇澤和申時行兩個經筵官最年輕。
特彆是蘇澤,朱翊鈞想起他提議父皇用抽簽來決定烏思藏法王,就覺得這是個有趣的人,不像是那些古板的大臣。
今天在經筵官中聽到了蘇澤的名字,朱翊鈞特意多了看了兩眼,準備下一次召見蘇澤來給自己講經筵。
沈一貫看著經筵官隊伍中的蘇澤和申時行,內心也是百般滋味。
作為好友,他自然為蘇申能成為太子經筵官高興。
但看到同輩都走了這麼遠,自己才剛剛授官,沈一貫又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沈一貫再看向身邊的羅萬化,這位兄台反倒是一臉輕鬆,反而為自己落選太子經筵高興。
這些日子羅萬化就泡在國史館,《帝鑒圖說》的編纂工作基本上落在了他的頭上,首倡者蘇澤都成了甩手掌櫃。
沈一貫也沒想到,彆人都避之不及的編書苦活,羅萬化甘之如飴,每天就是翻查史料編寫圖說。
恐怕在羅萬化心中,給太子上經筵,反而是浪費他編書的時間。
沈一貫看向經筵官隊伍中的諸大綬,諸大綬是詹事府左諭德,這個職位十分關鍵,等同於負責太子教育的班主任。
給太子講經筵也不是隨便亂講的,講課之前的教案,講課中的過程記錄,最後都要交給諸大綬審閱備份。
給太子安排教學計劃,也是諸大綬這個左諭德的工作。
沈一貫知道自己好好表現,早晚也能加入到太子經筵官的隊伍中。
等到儀式結束,高拱匆忙的離開東宮,忙著返回內閣處理擠壓的政務。
趙貞吉也返回禮部,處理大典剩下的工作。
隻有張居正留在東宮,和蘇澤在內的一眾經筵官開了一個小會。
又看到張居正和皇太子身邊的馮保熟悉的樣子,蘇澤暗暗感慨,原來早在這個時候,張居正就開始備賽萬曆朝了。
高拱日後也輸得不冤,誰會想到隆慶皇帝這麼短命呢?
接下來幾天,詹事府的經筵官陸續被召進東宮,給皇太子朱翊鈞講學,就連申時行都被召見了兩次,可蘇澤卻遲遲沒有動靜。
蘇澤倒是不著急,他也沒興趣給大鈞講課,每日還是留在史官中編書,學習翰林院中留存的公文奏疏。
等到了臨近月底的時候,就隻剩下蘇澤一個人沒有被皇太子召請經筵了,各種小道消息迅速傳開,那些沒能選上經筵官的官員對著蘇澤幸災樂禍,而被召請經筵的經筵官則得意洋洋,認為自己壓住了蘇澤一頭。
這下子沈一貫坐不住了,他再次來到史館,看到還在看存檔奏疏的蘇澤,一把將蘇澤眼前的奏疏推開說道:
“子霖兄!你真的一點都不著急嗎?”
蘇澤看向沈一貫,疑惑的問道:
“著急什麼?”
“皇太子勤學,日日召請經筵官,如今詹事府唯獨你沒有被召請,難道你不想要知道原因嗎?”
“這還用說,定是有人不願意蘇某給太子開經筵唄。”
沈一貫說道:“子霖兄都知道?也對,以你的才乾,又豈能不知,可你就這麼乾坐著?”
在一旁編書的羅萬化也抬起頭看向蘇澤,他雖然自己對給皇太子講課沒興趣,但是見到蘇澤被不公平對待,心中還是有些氣憤的。
沈一貫見到蘇澤還是老神在在的樣子,自己先沉不住氣說道:
“其實我聽說皇太子多次要召子霖兄經筵,但是六科十三道又彈劾你,少詹事殷士儋以此為由擋了你入經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