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北周對初來金家時的記憶並不深刻,但他知道自己不是金家小孩。
金父金母沒時間管他,老太太對他還有點陌生,但還算是照顧他。
而知道真相的金老爺子就不同了,他冷漠,冷血,甚至偶爾會流露出厭煩。
金斯年把他當親弟對待,可金北周知道,他是個外來的侵入者。
在金老爺子眼裡,他的未來,有可能會侵占金斯年的東西。
金北周與金莓莓同樣寄人籬下,但某些時候,他甚至心生悲憫,因為他沒有金莓莓那樣有著寄人籬下的小心翼翼和謹小慎微。
他活得肆意。
兩個同樣被金家養大的小孩,更多時候,金北周是願意對金莓莓搭把手的,何況這中間還有老爺子的命令。
但隻有路櫻於他是不同的。
她跟任何人都不同。
金北周在麵對她時會猶豫,會脆弱,會失去冷靜。
他不怕身世暴露,就怕暴露後,他會失去接近路櫻的資格。
“配不上”這種感覺會侵蝕他的理智,讓他小心維護著身世的秘密。
然而這是一個死循環,怎麼走都是錯的。
金北周曾經掙紮過,一滿18歲他就開始創業,他想憑借自己建立足夠高的門戶,他可以不依附金家,靠自己拿到入場券,然後將選擇權握在自己手中。
好不容易將他養大,老爺子又怎麼甘心他失去控製。
金北周隻能接下皇庭。
二十歲那天,老爺子和老太太在大庭廣眾下宣布了皇庭由他接手,並意有所指,誇獎他和金莓莓般配,路櫻惱了,連他生日都不願參加,扭頭就走了。
金北周扔下一堆賓客,在濃夜裡追上她。
路櫻嘴上趕他走,一雙眼睛又濕噠噠的可憐。
金北周一顆心軟成泥,捧著她臉親她哄她,被迫接下皇庭的鬱結能在她隨意一個纏膩中消失。
這丫頭不願他回生日宴現場,抱著他腰撒嬌,說要陪他一整晚。
在單身公寓裡,兩人都疼,結果路櫻一疼就要反悔,金北周被逼急了,跪她身邊差點給她磕了。
這丫頭得寸進尺,打一巴掌就給顆糖,哄他說下次再試,然後甜言蜜語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她說她愛他。
說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他。
她的“一輩子”好短。
說她是騙子冤枉她了嗎。
即便有了寶寶都不願跟他和好,堅持要跟他撕破臉。
她的愛可真假。
又假又虛偽。
跟他一樣。
路櫻下午就被送回了草堂。
金北周怕她餓著自己,壓根沒敢耽擱。
看不見某個狗男人,路櫻終於舒服了。
第二天,隔壁鄰居搬走了。
第三天,金北周住了進來。
隔壁與路櫻這邊隻象征性地隔了堵牆,每天對方在做什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金北周把人家的房子買了。
並且在院角安裝了監控,又好巧不巧的能拍到她這邊。
路櫻給物業打電話投訴,物業沒辦法,隻能說試著去談一談。
金北周雙手抄兜,隔著堵牆,露出半個身子,淡淡道:“我在我自己家,沒礙著你什麼事吧?”
“”路櫻氣結,“你錢真多!”
男人提眉:“也沒有,貸款。”
路櫻扭頭就進了屋。
身後是金北周在跟張媽說話:“早上吃了番薯粥?我聞到了,我這邊有空運過來的火腿,您拿去給她配粥用。”
張媽不大敢接。
婉拒之後,飛寶不知怎麼的,從隔壁牆頭掉到了這邊。
金北周非常之淡定,施施然過來敲門,理直氣壯:“我兒子掉你們家了,我來撈它。”
張媽:“”
撈完狗兒子還不願走,金北周拉了幾下狗繩,拉不動就乾脆放棄:“鄰裡鄰居的,我幫您乾點活吧。”
他會伺候院裡的花草,會加固花房不穩的支架,會檢查修理老化的電路和門鎖,隻要能在院子裡乾的事,他都能做。
這些都是背著路櫻乾的。
張媽拒絕不了,她就沒見過割裂感如此嚴重的貴公子。
既讓人恐懼又讓人啼笑皆非。
中午,張媽來院角拔小蔥,隔壁某位男人站在牆邊,遞來兩個覆著保鮮膜的瓷碟:“我做的,您嘗嘗。”
張媽哭笑不得:“真不行,櫻櫻會發現的。”
“鄰裡鄰居送個菜都不行?”金北周不悅,“遠親不如近鄰,下次我有事也要找您幫忙的。”
“”
金北周:“您就說是您自己做的,彆提我。”
午餐桌前,路櫻舀了勺嫩嫩的什錦火腿豆腐,不由得誇讚:“張媽,這個好鮮。”
“”張媽心虛,“那嘗嘗另一道。”
另一道是小磨麻油扮枸杞芽,用天青色的精致瓷碟裝著,點綴了兩顆紅色枸杞,擺在一堆營養餐裡格外翠嫩顯眼。
“張媽,咱這兩天就這麼吃吧,”路櫻讚不絕口,“那些營養餐我都膩了。”
“行。”
舒舒服服地用了一頓飯,路櫻喝了口果汁,隨意問道:“隔壁的沒來煩您吧?”
“沒,”張媽不大有底氣,“就飛寶掉進來一次,二公子來撈它。”
路櫻盤算片刻:“我能不能把飛寶藏起來?”
“”
“它自己掉這邊的,”路櫻說,“金北周是它監護人,丟了是監護人的責任,對吧?”
張媽輕咳,提醒道:“有監控。”
“”
一提到這個路櫻就渾身膈應,誰想鄰居家的監控處處盯著自己這邊啊。
思緒到這裡,路櫻連午覺都不睡了,徑直撥了個電話出去,讓工人過來把圍牆加高,高到監控看不著自己這邊。
等工人來時,路櫻出去量牆壁長寬,腳踩到院裡的瞬間,隔壁“鄰居”匆匆到牆邊:“哪不舒服?”
路櫻一個字都不想說,兀自拉開皮尺。
見她安然無恙,金北周明顯鬆了口氣,兩條手臂輕輕鬆鬆搭在牆頭,就勢跟她聊天:“量尺寸乾嘛?加高牆壁啊?”
“”路櫻抬睫,“這牆有我家一半,把你的手拿下去!”
金北周沒惹她,十分公道地縮回一條手臂。
“路公主,”他淡然道,“我勸你彆浪費精力了,私自加高牆壁屬於違建。”
說到這,他十分欠打:“我會投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