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興在甘草鋪鎮早市上賣那些大雁時,便聽到鎮上的人議論紛紛,說是魯副鎮長的兒子魯傑,因為調戲小港島酒樓的女服務員,被治安聯防隊的人抓起來了。
“不會吧?他爸是副鎮長,彆人也敢抓他?”周興吃驚地問道。
旁人便說道,“他爸雖然是副鎮長,但因為競爭鎮上副書記一職,和其他鎮領導鬨得很不愉快,鎮上的中層領導又巴不得他儘早滾蛋,好空出一個位置,因此在他兒子魯傑調戲女服務員一事上,巴不得把事情越鬨越大,鎮上的治安聯防隊也不好包庇姑息。”
“小港島酒樓不是很有背景嗎?治安聯防隊的人怎麼敢過去抓人?”周興還有些不敢相信。
那人答道,“那就得怪魯傑自己了,他好好地在榆州縣第一中學借讀也就算了,他還在榆州縣城胡說八道,把小港島酒樓裡的那些勾當,都說給班上同學聽,你說小港島酒樓的餘老板聽說後,會不會護著他?餘老板隻是給他按了一個調戲女服務員的罪名,已經算是給了魯副鎮長天大的麵子了。”
“原來是這樣。”周興恍然大悟道。
他心中有一些隱隱約約的猜測,魯傑才舉報自己和張勝、梅丹等人參與打獵野豬,後腳他就被人發現在小港島酒樓調戲女服務員,要說這二者之間,沒有一星半點關係,周興打死也不相信。
但周興也不會無事生非,究竟是誰出手,針對魯傑設了局,他也不會貿然打聽,反正這件事情對他有利無弊就行了。
賣完大雁之後,得了一百多塊錢,周興便挑著擔子,慢悠悠地回到家中。
“咦,怎麼家裡有這麼多鴨蛋?”周興放下擔子,看到廚房裡,平常放蛋的那個竹筐中,有整整半框鴨蛋,不禁有些吃驚。
家裡總共才幾隻鴨子,平時一枚兩枚積攢下來,數量也很有限,怎麼可能一口氣下了這麼多鴨蛋?
“我也覺得奇怪。”妹妹周珊滿臉疑惑道,“早上我去屋後鴨舍裡撿蛋,結果發現鴨舍裡裡外外,到處都是鴨蛋,總共撿了上百枚,足足有小半竹筐。”
“難道是家裡的鴨子,把野鴨群給領過來了?”周興懷疑道。
“反正不是什麼壞事,有蛋就撿起來,沒蛋也無所謂。“周興對妹妹周珊說道。
因為今天晚上,便要去學校上晚自習了,周興打算今天白天,在家裡收收心,安心複習。
經過一段時間的檢驗,他確定自己在語文、英語方麵的功底還在,數學雖不濟,但上一世有過整整一年大學數學的完整學習,如今重新拾起高中數學,多少也有一些幫助。
上次周練,他數學考了八十多分,雖然仍舊沒有及格,但比預料之中的情況,卻是要好太多了。
政史地三門小科目,他也在努力地死記硬背,隻是時間有限,目前還沒有太多進展,甚至還不具備海量刷題的條件。
這個知識點也不記得,那個知識點也沒有領會,刷題也沒有好的效果,還不如暫時不刷。
周興在家裡大聲背書的時候,鄰居張萬水還在床上睡懶覺。
昨天野炊回來後,張萬水痛恨魯傑這廝,壞了大家的閒情逸致,把魯傑痛罵了一番還不解恨,又拿出老爸偷藏在家的一壺黃酒,咕嚕咕嚕喝了好幾杯,以至於醉意熏熏,一頭栽倒在床上,連晚飯也沒有吃。
本來,張萬水他爸看到兒子喝酒,就已經心裡很不高興了,張萬水睡懶覺,也讓他爸覺得心裡很不痛快。
及至聽到周興在隔壁瘋狂背書,張萬水他爸終於忍無可忍,他拿起一根扁擔,向睡夢中的張萬水痛打起來。
“你這個小畜生,你看看人家周興,大清早趕早市,賣完野味回來後,又在家裡努力讀書。再看看你,一天到晚睡懶覺,還有個高中生的樣子嗎?我打死你這不成器的家夥。”張萬水他爸咬牙切齒地說道。
可憐的張萬水,被他爸一扁擔,打得大腿都變成青紫色了。
搞清楚前因後果後,張萬水真是鬱悶萬分。
他躲到周興家裡,向周興抱怨道,“哥們,你要繼續這樣下去,我這日子怕是沒法過了啊。”
“那我讀書的聲音小些?”周興笑道。
“這是聲音大,還是聲音小的問題嗎?”張萬水鬱悶地說道。
“大家都是鄰居,為什麼偏偏你這麼優秀?”張萬水撅著嘴巴說道,讓周興見後,隻覺得好笑。
“不管你那麼多,今日中午,你得給我整一鍋麻辣小龍蝦出來,讓我好好地吃一頓。昨日人太多了,我沒吃儘興。”張萬水理直氣壯地要求到。
“也不是不行。但我這裡的小龍蝦,可都已經被預訂了,你要是想吃,便自己去溝渠裡捕撈,或者去釣小龍蝦也行,總不能啥事情都不乾,還想吃現成的吧?”周興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這事兒簡單,包在我身上。”張萬水一聽有戲,笑眯眯地答應了。
張萬水做了兩個簡易釣竿,去了村裡溝渠邊,不大一會兒功夫,就釣了半桶小龍蝦回來。
但他還是覺得有些不滿意,感覺村裡的小龍蝦,似乎比往日少了一些。
周興刻苦攻讀,恰好也感覺累了,便打開煤爐蓋子,很快就做了一鍋香噴噴的小龍蝦出來。
屋內煤爐燒得正旺,周興和張萬水圍坐在餐桌旁,玻璃杯裡的啤酒泛起黃色泡沫。
周珊原本在裡間寫作業,聞到香味也走了過來。
周興說道,“你想吃可以,待會兒必須給你康綺姐姐送一碗過去。”
“好嘞。”周珊樂嗬嗬地回答道。
周興和張萬水拚了一回啤酒,又聊到魯傑被抓這件事,突然聽到有一陣嘈雜的“嘎嘎”聲從屋後傳來。
“這動靜,莫不是誰家鴨子跑出來了?”張萬水探頭往窗外張望。
三人推開後門,眼前的景象讓他們愣住了——足有上百隻野鴨子擠在院角,灰褐色的羽毛在秋風中蓬鬆如絨球。
仔細一瞧,周興家的五隻灰鴨正混在野鴨群裡,伸長脖子“嘎嘎”叫喚,仿佛在炫耀遠道而來的朋友。
周珊踮著腳數了數,眼睛亮晶晶:“大哥,這些野鴨子怕是肚子餓了,帶著咱家鴨子回‘娘家’討食呢!”
周興撓了撓頭,眉頭擰成疙瘩:“這麼多張嘴,就算把囤裡的穀子全倒出來也不夠填啊!”
張萬水原本羨慕得直搓手,這會兒聽周興這麼一說,咂了咂嘴,收回了自己羨慕的目光。
“小龍蝦!”周興突然一拍大腿。他們家每天都要捕捕不少小龍蝦,有一些難免斷手斷腳,賣相不好,又或者死掉了的,挑出來給野鴨吃,也算是回報了它們昨天夜裡的贈蛋之恩了。
兄妹倆立刻跑到那幾口存放蝦子的水缸旁邊,經過一番挑選,拎出來半桶紅彤彤的小龍蝦。
周興提著蝦桶來到後院,把這些小龍蝦都倒在了地上,腥香瞬間彌漫開來。
野鴨子們仿佛聞到了信號,呼啦啦圍攏過來,橘紅色的鴨喙快速翻動,轉眼就將小龍蝦啄食一空。
看著吃得歡快的鴨群,張萬水忍不住笑道:“周興,你家鴨子麵子可真大,招呼來這麼多親戚!這群野鴨子,便算是你們家養的了。”
周興望著滿地狼藉,又好氣又好笑:“下次可彆帶這麼多人來蹭飯了!”
秋風卷著笑聲掠過屋簷,把這意外的熱鬨,揉進了水鄉風景裡。
張萬水在周興家裡,吃得滿嘴流油,加上又喝了啤酒,免不了又是一通呼呼大睡,以至於他親妹妹張雲霞見到後,都不禁搖了搖頭。
好在張萬水他爸已經去田地裡勞作去了,倒是讓他逃過一劫。
周興下午在家,沒有再背書,而是做了一套數學模擬試題。結果有些不妙,最末尾兩道大題,他都不怎麼能看懂。
“哎,彆人重生都是學霸,自己重生卻仍舊是學渣,這找誰說理去?”周興搖了搖頭,自我解嘲道。
他找來六個塑料袋,各自裝了十個野鴨蛋,準備待會兒提到學校,送給高三文科班的六位任課老師。
這樣一來,即便他這次月考,進不了班級前五名,看在自己還算態度恭順的份上,說不定便不會把自己趕出文科班了。
對於周興的這份小心思,班主任王求老師,自然是心知肚明。
“這些野鴨蛋倒是不錯,但我們做老師的人,怎麼能白拿學生的東西?此事萬萬不可。”王求老師義正言辭地拒絕道。
“雖然如此,然而但是……這些野鴨蛋,都是我撿來的,五分錢一個,想賣都賣不出去,王老師若是不賣,未免太可惜了。”周興很快換了一個說法,把送鴨蛋改成賣鴨蛋。
王求老師對這個說法很是滿意。他笑眯眯地說道,“也難為你這個孩子了。家裡有困難,便摸魚捉蝦,撿蛋打雁,想儘辦法掙錢。五分錢一個說不過去,我給你算一毛錢一個,咱們文科班共計六位老師,總共算你六元錢。你所缺失的那三套政史地教輔資料,恰好書商多送來了一套,就便宜處理給你,當作是鴨蛋錢了,你看可好?”
“好好好,如此甚好,多謝王老師。”周興高興道。
對於他而言,政史地教輔資料的問題,便算是完美解決了,對於班上六位老師而言,也各自收獲了十個野鴨蛋,這屬於標準的雙贏了。
很快,周興從王老師這裡,領取了政史地三門科目的輔導資料,興衝衝地回到了座位上。
“你妹妹送我的小龍蝦,我收到了。我這裡有一串買來的葡萄,你要不要吃一點?”同桌康綺問道。
“不要白不要。”周興接過康綺手中的那串葡萄,挑了一個最大的,送到自己嘴裡。
“哎呀,好甜。”周興誇張地說道。
晚自習鈴聲響起後,班主任王求老師走了進來,他拿著一疊試卷,對同學們說道,“今天本來是宋麗敏老師的晚自習,但宋老師今天有事不能來,便委托我代為督辦,讓我給大家發一份試卷做一做。這是今天九月份黃岡中學的高三月考英語試卷,出得很有水平,大家請認真答題,切不要抄襲。”
聽說要考試,班上同學不免有些唉聲歎氣。
有人說,李建新老師今天去宋麗敏老師家裡做客,好像兩人在相親?
也有人說,什麼相親,人家都已經開始談婚論嫁了?
“吵什麼,安靜。”王老師在講台上大聲喊道。
試卷發下來後,英語聽力便很快開始了。周興一邊認真傾聽,一邊回想起他上一世在海外項目做牛馬時,用英語和人交流的場景,恍如發生在昨天。
英語聽力後,依次是單項選擇題,完形填空題,閱讀理解題,改錯題,作文題。
周興感覺沒什麼難度,洋洋灑灑地寫完答案,一看牆上掛鐘,才過去了一個小時。
榆州縣第七中學的晚自習共有兩節課,第一節晚自習是從六點半到八點,第二節晚自習是從八點二十到九點五十。
周興打算利用剩下半個小時時間,再死磕數學,把課本裡的公式,好好地梳理一遍。
周興的異常舉動,自然引起了不遠處周小蓉同學的注意。
周小蓉上次被周興一頓回懟,感覺很沒有麵子,正想找個機會扳回來。
她便趁班主任王老師經過時,打小報告道,“老師,有人上甲課做乙事,不好好答題。”
豈不料,王老師卻回瞪了周小蓉一眼,正告她道,“好好答你的題,晚自習不要三心二意。”
周小蓉告狀沒成不說,還遭到了王老師的批評,她心想,難道周興這廝給王老師送來了幾隻鴨蛋,竟然這麼有效果,連班主任老師都公開包庇他了?
周小蓉咬緊嘴唇,打算把自己的所有零花錢都拿出來,給六位科任老師,也送上一些水果、牛奶之類。
家裡沒錢,怎麼可能學美術?
周興這廝不過是一個窮人家的孩子,論比拚財力,他哪是自己這個美術生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