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覓嘉平日裡被阿兄母親保護的很好,不諳世事。
但這並不代表她不知道誰對她抱有善意,誰又對她暗藏殺意。
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玄國,比起玄國右部的人,風覓嘉更願意信任雲昭和謝懷卿。
這樣想起來,又是何其的可笑和諷刺啊。
想著想著,風覓嘉就想到了那個萬事都擋在她前麵的兄長,和那個始終將她護在懷中的母親。
他們的處境也算不上有多好。
風覓嘉又低下頭來,盯著自己的腳尖思考了良久,才慢吞吞的補充一句,
“雲大人,隻要你能幫我阿兄度過難關,我嫁給誰都沒有關係。”
如果兩者隻有一個能夠實現,那風覓嘉覺得婚姻這種東西,舍棄了就舍棄了。
在她阿兄和母親的命麵前,婚姻這種事情就已經變得無關緊要了。
“剛剛還說不想嫁人,現在就改變主意了?”雲昭暫時把風覓嘉交給她的印章仔細收好,頗有些心疼地看著眼前的姑娘。
昔日騎在馬背上笑得肆意的姑娘,如今也變成了這般充滿愁緒的模樣。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總要選一個的話,這就是我的選擇。”風覓嘉沒有抬頭去看雲昭,低聲說著。
“我會努力的。”雲昭揉了揉風覓嘉的頭發,“努力讓你兩者兼得。”
這句話落在風覓嘉的耳中,簡直就像是天籟一般。
她猛然抬頭望向眼眸含笑的雲昭,一雙清澈的眼眸一點點的蓄上了水霧。
“雲樘。”風覓嘉隱藏著哭腔,眼淚汪汪的湊過來想要抱住雲昭的腰。
可她剛剛伸出手,謝懷卿就已經先一步將雲昭納入自己的懷中,無聲的望向風覓嘉。
那雙淡漠的視線掃過來,帶著不加掩飾的警告。
風覓嘉看懂了,這是不給抱的意思。
“小氣鬼。”風覓嘉收回手來,彆過頭冷哼了一聲,小聲嘀咕一句,“抱都不讓抱一下。”
“嗯,不讓。”謝懷卿聽見了,也回了她這一句。
從前眼前的人也沒有少抱。
那個時候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卻沒有立場做什麼。
而現在有了立場,他自然就將人攬入到自己懷中,怎麼也不願意放開。
雲昭對於謝懷卿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整得一愣,隨後抿唇一笑。
她索性就靠在謝懷卿的身上,提醒風覓嘉,“距離宴會還有兩個多時辰,不回去吃了飯再梳妝打扮一番?”
“梳妝打扮用不了多長時間,飯在這裡也能吃。”風覓嘉一想到那個劍拔弩張的客棧,就一點想回去的欲望都沒有。
看著她這可以算是逃避一般的舉動,雲昭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因為左部和右部經常吵架?”
“是啊,什麼都吵。”風覓嘉點點頭,兩手一攤表示無奈,給雲昭解釋現在客棧裡的分歧。
“我們右部的臣子希望不辜負我阿兄的囑托,想要給我找個良人。”
“左部那些人假裝殷勤,說給我物色了幾個不錯的人選,我今日來這打聽了一下那些人的情況,結果一問全都是些登徒子!”
風覓嘉這短短兩句話,就已經讓雲昭明了如今西廝左右部今晚的目的。
“你不想,也不會有人逼迫於你。”雲昭擔心西廝左部暗中搞一些小動作,又低聲提醒道:“今日晚宴,可要小心為上。”
風覓嘉聽到那加重字音的‘小心’,神色立刻就變得嚴肅起來。
左部心裡到底在想什麼,風覓嘉的阿兄和母親早就和她分析過。
現在重新回想起那段分析,風覓嘉隻覺得手腳冰涼。
她扭頭靜靜的望向雲昭,心已經落到了穀底。
當未知的危險即將出現的時候,風覓嘉的眼底都開始蔓延出無窮儘的恐懼。
“我會的。”風覓嘉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我一定會多加小心的。”
回宮的路上,雲昭想起離開時風覓嘉眼中升起的恐懼,莫名就想到了當初的自己。
常年生活在相對安全的環境下,在所能接觸到的最危險的工具就是菜刀的環境下,雲昭的膽子也並沒有多大。
剛剛來到玄國的時候,讓她明白了現實和古裝電視劇的區彆。
入了宮做了侍衛後,見識到的醃臢越多,心底的恐懼就越多。
那個時候的她,和現在的風覓嘉一樣,害怕到心臟狂跳,卻還要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怎麼手這麼涼?”謝懷卿見雲昭從楚樓離開後,就心不在焉的,手也是冰涼的一片。
雲昭回過神來,反握住謝懷卿的手,感覺到那乾燥溫暖的掌心,才緩緩開口說道:“看到風覓嘉這副模樣,我就突然想到了當初剛剛去冷宮的我。”
剛剛入宮的雲昭,眼睛也是亮亮的,充滿了活力。
那時的小雲昭,每日都在謝懷卿耳邊嘰嘰喳喳的說著有趣的事情,滿心滿眼都是想要和那個冷漠的少年拉近關係。
這樣的日子維持了半個多月,就被一件事給突然打破了。
一直在冷宮看門的小太監,衝撞了大皇子後,莫名其妙就失蹤了。
小太監最後是在雪堆裡發現的,找到的時候人都凍僵了,身上還有多處挫傷,死的好不淒慘。
那是雲昭來到玄國後第一次清楚的發現,死亡原來離她那麼近。
‘皇宮是個吃人的地方’這句話,變得逐漸具象化。
未知生死的恐懼瞬間縈繞在雲昭,讓她無比想念那個和平的時代。
“無論想到了什麼,都過去了。”謝懷卿知道,在冷宮裡的大部分日子都不值得回憶。
漏風的屋子,簡陋的飯菜,時不時被投了毒的食物,冷不丁就會現在的冷箭,太監宮女的欺壓……
現在令雲昭回想起來的,也定然不會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是都過去了,但我還記得那次知道小夏太監莫名凍死後,我一個人在西邊小屋子安靜待了三天。”
雲昭也覺得這個話題太嚴肅了,笑著又把話題偏向了另一邊,
“當時我們的小懷卿害怕我受不了宮裡的殘酷而偷偷離開,每日都在門邊靜靜的看著我,生怕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