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早朝同往日沒有什麼兩樣。
有事啟奏的在心裡醞釀著措辭,等著輪番彙報。
沒有事要啟奏的就低著頭,眼睛半眯不眯的偷偷假寐,補上一個小覺。
雲昭站在最為首的位置,腦袋微微耷拉著,加入假寐的大軍中。
這段時間和謝懷卿一起批奏折,朝中的大小事她都有所了解。
碰到有爭議的,雲昭就打起精神聽上兩耳朵,沒有爭議的索性聽都不聽了,反正最後結果都一樣。
那些涉嫌謀逆的大臣,依律法皆要判處死刑,三族流放三千裡極北境,三世之內子嗣不得離開極北境,且三世之內其子嗣不得入朝為官。
至於始作俑者聞家,則是判九族流放三千五百裡極雪地,五世之內子嗣不得離開,其子嗣五世之內入朝為官。
謀逆乃是大罪,沒有斬殺而是流放,就已經算是好的了。
對於這件事,朝中沒有一個人敢置喙這樣的判處。
一事畢,一事又起。
“陛下,西廝使團不日就要進入我國疆土,不知此事應由哪位將軍去迎?”文首輔站出來問道。
聽到事關西廝使團的事,各部大臣都醒醒神,來了精神。
西廝從玄國建國之初,就是玄國的勁敵。
無論朝中這些大臣平日裡有多少不合,碰到西廝的事情上,大家總會不約而同的暫時放下個人恩怨,一致對外。
“朕已命封朝將軍護送使團入京。”
謝懷卿的視線不經意般落在悄悄打瞌睡的雲昭身上,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使團的主使臣,文愛卿可有舉薦人選?”
文首輔聞言,心道今天的重頭戲來了。
他一撩身上的官袍,直接跪在大殿上,揚聲道:“依老臣之見,這主使臣一職,雲大人當得首選。”
被突然提及的雲昭,立刻就睜開了眼睛。
她快速眨了兩下眼睛,迫使混沌的大腦變得清醒了一些,才意識到謝懷卿和文首輔在商量著什麼。
還沒等雲昭站起身去毛遂自薦,就聽到從身後傳來一道反對的聲音。
“大人,萬萬不可!”工部新上任的左侍郎站了出來,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陛下,萬萬不可啊!”
禮部左侍郎和禮部右侍郎很是有默契的悄咪對視一眼,然後齊齊無聲小幅度搖頭。
看來這位新上任的侍郎什麼都不知道,就這麼大咧咧的站出來反對了。
禮部左侍郎無聲歎息,暗中評價——不可救藥。
禮部右侍郎低頭看著自己的袖子,默默歎氣——無藥可救。
“為何不可?”謝懷卿麵上不帶一絲情緒的盯著工部左侍郎,叫人猜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接待西廝使團的事,怎可勞煩雲大人。”工部左侍郎眼珠子轉動,說的言辭懇切,一副為雲昭考慮的模樣。
雲昭徹底精神了。
她的視線沒有半分落在工部左侍郎身上,而是徑直走到中央,抬手朝著謝懷卿行禮,“能為陛下是臣的榮幸,臣,但憑陛下吩咐!”
“萬萬不可啊!”工部左侍郎悄咪咪的看了一眼工部右侍郎,壓製這忐忑的心,繼續大膽進言,“按照慣例,也應是禮部尚書大人做這個主使。”
聽到自己的名字,本來置身事外看戲的禮部尚書,立刻站出來表態,“臣以為,雲大人是最合適的人選。”
“可雲大人畢竟是女子!”工部左侍郎鼓起勇氣點出最關鍵的一點,“兩國交涉,怎好叫一個女子去!”
這才是工部左侍郎心裡最真實,最重要的想法。
他不認同女子可以做好這件事。
說完這句話,工部左侍郎自以為正義凜然的跪下,義正言辭的說:“請陛下三思啊!”
“原來是因為我是女子。”雲昭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眼中流露出一抹嘲諷。
因為是女子,所以連做主使臣的資格都沒有。
雲昭轉身似笑非笑的看著年輕的工部左侍郎,“左侍郎做官有幾載了?”
吏部右侍郎適時站出來,“回雲大人,趙大人已經為官有近三載。”
“三載。”雲昭偏頭看著工部左侍郎,目光陡然變得淩厲,“算下來,本官在邊塞和西廝人打仗的時候,你還沒做官呢。”
“我……”工部左侍郎被雲昭的這句話整懵了。
她到底是什麼人?竟然從前還和西廝人打過仗?!
雲昭沒有管工部左侍郎過於茫然的神色,繼續往下說:“論資曆,本官敢居前列;論文采,本官也是博覽群書;論能力,本官也是有幾分能力的。”
“你要是說我資曆不行,文采不可,能力不足,本官自然痛快應下。可你要是同本官論男女……”
雲昭說到這裡,偏頭輕笑一聲,氣勢驟然四散,不怒自威,令人不自覺的臣服,“那本官便是大大的不服氣了。”
“雲大人也是陛下剛封的攝政大臣,談何資曆?”工部左侍郎想到自己打探的小道消息,“你莫要因為救了陛下一命,就如此蠻橫高傲!”
工部左侍郎今日也是豁出去了。
他花了千兩金買回來的消息,定然不會有誤!
即使現在心裡在打鼓,工部左侍郎依舊沒有鬆口,眼底都是對權利的渴望。
如今工部尚書蔣旭已經下馬,工部尚書之位空懸。
工部左侍郎打探的消息說,這位雲姑娘不過是仗著同已逝的雲大人有幾分相像,又偶然救過陛下,才挾恩求報換來了這一份官職。
聽說,她不僅逼的當今陛下封她做了唯一一位女官,而且還在明裡暗裡的問陛下要實權。
工部左侍郎心裡暗暗想著,若是他能為陛下解決心頭大患,定然能得以重用!
“高傲?”雲昭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輕笑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她沒有再同工部左侍郎爭議,而是轉過身看向坐在龍椅上的謝懷卿,“陛下,我可有自視甚高?”
謝懷卿眼眸溫和的看著雲昭,一字一句皆是肺腑之言,“雲愛卿剛剛所言句句屬實,從未有自視甚高。”
剛剛雲昭的那番話,就是在簡單的陳述事實。
這世上恐怕再不會有人比雲昭更加有資格說那一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