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也才中午,兩人吃了點乾饅頭,又喝了點水。
馮燕文第一次覺得,掙錢是一件這麼讓人愉快的事情。
母女兩個分工還是跟之前一樣,一個切瓜和吆喝,另外一個負責收錢收垃圾搞後勤,兩人一旦忙起來,腦子裡頭除了賺錢,就沒有彆的什麼了,而且越到後來越忙,兩人都不覺得餓,也不覺得口渴,這一天下來出了不少汗,連廁所也是不用上的。
到了中午生意更好了些,大概三點多左右,西瓜就賣完了。
但徐夢不打算再拿瓜。
一是現在正是最熱的時候,一來一回消耗體力,第二是她想回去找點工具,賣西瓜總不能都靠肩挑手扛,而且兩人要回去算一算帳,看看今天到底賺了多少。
兩人匆匆回到了家裡,常喜這會兒正好在家,見兩人這麼快回來,高興的跑了出來。
“掙到錢了?”
徐夢高興的點了點頭:“我先進屋去算個賬。”
“好。”常喜又回去看電視去了。
“夢夢,我都沒算過來到底掙了多少錢。”剛開始馮燕文還在心裡默念著數數,後來就一點都顧不上了,手裡隻有活兒,後來覺得聽著徐夢跟人聊天,時間竟然過去的飛快。
徐夢麻溜的收起來東西,今天可真是好累。
“媽,先彆說錢的事。”
比如說今天沒考慮到的一些事,晚上要人解決一下。
馮燕文今天興奮的很,她還從沒有發現,掙錢原來這麼容易。
按照正常估計,整個暑假都是京市的旅遊旺季,八月底還有一波送孩子來讀書的,到時候人更多,這段時間她就在火車站附近賣瓜。
兩人趴在簡易床板上數錢,毛票子一大堆,好不容易才數清楚,八個瓜的成本價是三十三塊六毛,張桂芬給抹掉了一個零頭,算了三十三,但兩人這一趟卻賣了六十一塊三毛,賺了接近三十塊。
三十塊錢,放在現在是什麼概念?
普通廠子的職工,一個月也才二百多百,教師跟公務員穩定點兒,福利待遇也好些,加上單位自己有些自營的款項,正常上班的話,加起來三百到五百。
可她倆做生意,一天就賺了小三十啊。
頂兩個老師的收入!
從沒有想過能這麼掙錢,馮燕文的心臟跳的如敲鼓。
徐夢對未來的生活很有信心:“媽,咱們現在有錢了,就不回去了吧,往後靠著自己生活多好?”
馮燕文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如果沒有今天這番操作,她肯定不敢答應女兒。
但多年沒有自己掙過錢,第一次嘗試到做小本生意的滋味,馮燕文算是覺察出來味兒來了,難怪好多人要下海做生意,做生意是真的能來錢!
以前李秀芝鄙視她沒工作的時候,她還在想,有什麼辦法呢,她好歹也是個大學生,但工作都是國家分配的,單位領導看你不順眼,把你乾掉了換上自己家的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那時候人出去了就很難找工作。
但現在再想想,人其實有很多種活法,為什麼要把自己圈在那一片小小的天地裡。
馮燕文走出去,倒了一杯涼白開給女兒,看著水在杯子裡晃動著,心裡突然就安定了下來。
等她回到屋裡,徐夢卻睡著了。
應該是太累了,睡過去的很快,這會兒這屋子裡頭熱的很,她睡的不是很安穩,煎魚一樣翻來翻去的。
馮燕文拿出蒲扇來,一下一下的給徐夢搖著扇子,另一隻手翻出錢來,數了一遍又數了一遍,嘴角掛起淺淺的笑容出來。
正想著這事,門外傳來個女人說話的聲音:“常喜在家嗎?”
————
常喜出去說了幾句話,等回來的時候帶來了個胖乎乎的中年女人。
“馮阿姨,這是我們街道的劉大姐。”
常喜把來人的身份給介紹了一下,對方就跟馮燕文拉起家常來,聽說是介紹房子來的,馮燕文聽的也很認真,原來劉大姐是街道辦的乾事,今天剛從娘家回來,打聽到常喜家有兩個女人要租房子,就找上門來問,一問之下,兩人竟然還都是老鄉。
“原來你也是老劉鄉的。”劉大姐高興的哈哈大笑:“我也是我也是,我我□□年招工進的城,嫁到城裡來的,你是啥時候來的?”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馮燕文也打開了話匣子,把她是什麼時候進城,又是因為什麼事情搬出來的跟劉大姐說了,最後才說:“您看我這個情況,租房裡頭要有男人,怕人家說閒話,所以”
劉大姐一拍大腿:“剛好了,我要介紹給你的房子,家裡就三個小孩兒。”
那一家人就住在這個胡同裡頭,家裡跟常喜一樣,也是這種一進的小院,孩子的父親原本在消防隊上班,去年犧牲了,母親受了刺激,也生病過世了,原本是該孩子爺奶和至親的親人接手的。
“他們娘家的舅舅倒是想把孩子們領回去,他家老大又是有主意的,不肯跟舅舅回,死活都要待在京市,留住京市的戶口。”大的孩子已經有七八歲了,已經到了懂事的年紀,姥家到底什麼情況,他心裡也清楚,留住京市戶口到底是個借口。
消防隊雖然會給孩子們生活補貼,街道也組織人去幫孩子們收拾,但依舊沒有父母在的時候好。
前一陣家裡老三又生了一場病,等大人發現的時候,這孩子已經燒到身上滾燙滾燙的了。
劉大姐歎了一口氣:“剛巧有人打聽到你們在找房子,我想著來看看,一是房子如果能租出去,至少能貼補一二,二是有個大人在家,萬一有什麼事兒,也通知我們,你們先看看房子,合不合適。”
見馮燕文還在待待的愣著,又補充說道:“不是找你們照顧孩子的,這幾個孩子已經很懂事了,街道也有安排,定時有人過去給他們清洗打掃,就是想著家裡有個大人看著,至少外麵的人也不敢亂來,孩子們有事也有個大人幫忙通知,你們不要有什麼顧慮。”
馮燕文這才回過神來:“沒有沒有,我不是想著這事兒,就是聽著這條件覺得好,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呢,這房子現在能看?”
“能。”
“那行,我們現在過去?”
徐夢這會兒醒來了,聽說要去看房子,不由得精神一振,常喜也興致勃勃的跟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就往出租房那邊走去。
從常喜家出發,也就是七八百米的位置,有一個開著門的小院,這會兒太陽快下山了,院子裡有三個孩子正在玩耍,老大老二蹲在地上,老三最小,看上去三歲左右,豪放的趴在地上,這會兒地麵滾燙滾燙的,馮燕文見狀,趕緊上前把老三給抱起來,看了一眼這孩子,還在笑。
劉大姐胖,走的慢些,倒落在了後頭,連連說:“哎喲,小老三怎麼能在地上滾,這會兒地上滾燙滾燙的。”對小孩子帶娃,真的不能有太高的期待。
老大見到來人了,趕緊從地上站起來,叫了一聲:“伯娘。”又去用餘光瞧老二。
老二這才從地上站起來,拘束著叫人,這孩子長得極好,一雙眼珠子轉來轉去,看著就是一臉聰明相。
老三跟馮燕文不熟,不肯在她懷裡久待,麻溜從她身上跳了下來,跑去找他大哥去了。
老大提防的看著來人,確認不是老家來的親戚,又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劉大姐。
劉大姐笑著說:“劉進,上回我也跟你說了,找到合適的租客,就幫你帶過來瞧一瞧,這位馮阿姨,她跟她女兒需要租一間房,我帶過來讓她瞧一瞧房子,行不行?”
老大先是看向馮燕文,又看向徐夢,見是兩個女人,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之前不是沒想過找租客,但男的大多不愛乾淨又粗線條,沒有辦法顧到幾個孩子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把家裡弄的臟兮兮,到時候街道派人給幾個孩子搞衛生,到底是照顧烈士遺孤,還是伺候這些不愛乾淨的大老爺們。
所以中間租過一次,沒多久,街道就出麵解除了租約。
馮燕文衝那幾個孩子點了點頭,示意徐夢先看房子。
這是個一進院,房子很老舊,但整理的很乾淨,屋子裡頭幾年前應該粉刷過。
坐北朝南的四間屋子,沒有廂房,兩間正屋後頭各自綴著一間房,那後麵的房子跟後排的屋子連在一起,隻開了個小窗戶,不過屋頂上裝了明瓦,采光不算很差,現在三個孩子住在其中一間屋子的後頭,前頭屋子放著一張書桌,一些簡單的家私家具,隔壁的房子有住過人的痕跡,但這會兒也鎖起來了,透過窗戶能看見裡麵幾乎是空的。
每間房大概十幾個平米大小,兩個套房,相互獨立。
三麵則是圍牆,圍牆邊上有間小點的屋子,那應該就是廚房。
院子不大,但收拾的挺乾淨整潔,馮燕文一看就喜歡上了這院子,她衝徐夢看過去,見徐夢也露出滿意的表情。
兩個套間相互獨立,她可太喜歡了,要是租了這房子,跟媽媽睡後頭,前頭還能做個書房或者客廳。
兩人也不方便打擾,看過以後就出去了。
“怎麼樣?”劉大姐能做主,現在主要看馮燕文母女的。
“還不錯,是想租兩間?”馮燕文擔心太貴,但這房子是真的很好,忍不住不動心:“我跟我女兒現在這情況您也知道,實話說我出不起太多的價錢。”
其實外頭也有整院兒出租,租金至少一百多兩百多。
“一月租金五十,包電,他們家的電是街道包了的,一個月十塊錢隨便用,就不單獨算了。”劉大姐敞開了說:“這價格是真的不貴了,要不是看在你們母女兩個都是利索人的份上,這個價格絕對是租不到的。”
這個價格租下房子,也要承擔幫街道看著孩子們的責任。
馮燕文頓時很動心,但一個月五十塊,她現在跟徐夢加起來也沒有五十。
徐夢的心卻是火熱了起來,這房子她實在是喜歡。
她甚至都想好了,要買兩張單人床,她跟馮燕文分開睡,中間拉個簾子,這屋子大中間隔開都不擁擠,外頭可以擺張書桌,這屋子甚至都是粉刷過的,徐家她之前住的那間屋子都沒粉刷過,至於跟幾個孩子合租,這倒也沒什麼,房子是相互獨立的,大家分開過日子,互相又不影響,街道的要求很簡單,比如孩子們有什麼頭疼腦熱,讓她們兩個大人照看著點,這就跟照看鄰居一樣沒區彆。
徐夢就忍不住看向馮燕文。
馮燕文咬了咬牙:“就是我們現在手裡頭不寬裕,房租能不能半個月給一次。”
劉大姐一拍大腿:“行,半月一次就半月一次吧,我待會兒把劉進叫過來,他沒太大意見,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