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跋涉後,一座巍峨的山門出現在俞天青眼前。
玄天宗坐落於青雲山脈主峰,千級石階如白練垂掛山間,儘頭處是一座氣勢恢宏的牌坊,上書“玄天正宗“四個鎏金大字,在朝陽下熠熠生輝。牌坊兩側各立一根盤龍石柱,龍眼鑲嵌著血紅寶石,栩栩如生。
俞天青仰頭望著這隻有在影視劇中才能見到的場景,雙腿因長途爬山而顫抖。她的現代運動鞋早已磨破,此刻腳上穿著楚臨風給她買的布鞋,腳底磨出了水泡。
“前麵就是玄天宗了。“楚臨風指著山門,“入宗後我先帶你去見父親,也就是現任宗主楚山河。“
俞天青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這三天裡,楚臨風大致給她介紹了玄天宗的情況——青雲界正道三大門派之一,以劍法聞名,門下弟子過千。而楚家世代執掌玄天宗,在武林中地位尊崇。
“記住,“楚臨風壓低聲音,“你是我在青嵐山救下的海外方士之女,因幽冥宮追殺才隨我回宗避難。其他細節越少提及越好。“
俞天青點點頭,下意識摸了摸懷中的青銅古劍。自從那晚在竹舍激發劍氣後,她與劍之間似乎建立了某種微妙聯係,劍身偶爾會傳來若有若無的脈動,如同活物的心跳。
兩人踏上石階,沿途遇到的玄天宗弟子紛紛向楚臨風行禮,但目光觸及俞天青時都露出詫異神色。她的短發、現代人氣質與這古風世界格格不入,更彆提那身勉強合身的衣裙了。
“大師兄回來了!“一個少年弟子飛奔入內通報。
穿過幾重院落,楚臨風帶她來到一座宏偉的大殿前。殿門上方懸著“天玄殿“匾額,兩側站著八名持劍弟子,神情肅穆。
“在此稍候。“楚臨風整理了一下衣冠,邁步入內。
俞天青站在殿外,感受到四麵八方投來的探究目光,如芒在背。她聽到殿內隱約的交談聲,卻聽不真切。約莫一刻鐘後,一名弟子出來喚她進去。
大殿內光線幽暗,檀香繚繞。正中央的高座上端坐著一位五旬左右的男子,麵容與楚臨風有七分相似,但眉宇間多了幾分威嚴與滄桑。他身著靛青色長袍,腰間玉帶上綴著七顆星辰狀的寶石,想必就是宗主楚山河。
兩側分彆站著十幾位年長者,應該是宗門長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俞天青身上,讓她如墜冰窟。
“這就是你所說的海外女子?“楚山河聲音低沉,目光如刀般在俞天青身上刮過。
楚臨風拱手:“正是。她在青嵐山遭幽冥宮追殺,弟子見其孤身一人,又身懷異術,便帶回宗內庇護。“
“異術?“一位白須長老挑眉,“何種異術?“
俞天青心跳加速。楚臨風之前沒提過要當場演示啊!
“她能解讀上古劍譜。“楚臨風從容不迫地回答,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這是弟子在古劍閣所得殘卷,其上文字無人能識。而俞姑娘卻能通讀。“
俞天青鬆了口氣。那竹簡上的文字她確實認識——是小篆的一種變體,與她研究過的某些先秦銘文相似。這三天途中她曾向楚臨風展示過這一能力。
楚山河示意弟子將竹簡遞給俞天青:“讀來聽聽。“
俞天青接過竹簡,展開後清了清嗓子:“氣貫長虹,意守丹田,劍隨身走,身隨劍轉“她流暢地翻譯著上麵的劍訣,偶爾遇到特彆生僻的字會稍作停頓。
長老們交換著驚訝的眼神。這卷《天虹劍訣》殘本在玄天宗存放百年,始終無人能完全破譯。
“有趣。“楚山河表情略有緩和,“你可知道為何識得此文字?“
俞天青早已準備好說辭:“家父研究上古文字多年,從小教我識讀。“
楚山河沉吟片刻:“既如此,你可暫留宗內,協助破譯古籍。但須遵守宗規,不得隨意走動。“他轉向楚臨風,“臨風,你負責安排她的住處,並告知宗規。“
“弟子領命。“
就在兩人準備告退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環佩叮當聲。一位身著淡粉色衣裙的年輕女子翩然而入,杏眼桃腮,容貌嬌美,腰間係著一串銀鈴,隨著步伐發出悅耳聲響。
“如霜見過宗主,各位長老。“女子盈盈一拜,眼波流轉間瞥向楚臨風,滿是柔情。
楚山河麵露慈色:“如霜來得正好。這是臨風帶回的俞姑娘,暫居我宗。你身為掌門弟子,多關照她。“
柳如霜這才正眼看向俞天青,目光觸及她異於常人的短發和裝扮時,明顯怔了一下,隨即掛上禮貌的微笑:“俞姑娘有禮了。“
俞天青回以微笑,卻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眼底的審視與警惕。
離開天玄殿後,楚臨風帶俞天青前往客院。柳如霜跟在後麵,銀鈴聲不絕於耳。
“臨風師兄,“她聲音甜膩,“這位俞姑娘從何處而來?為何這般特彆?“
楚臨風簡短重複了海外方士之女的說辭。柳如霜聽完,眼中疑慮未消:“既如此,為何會招惹幽冥宮?“
俞天青感到一陣頭疼。這姑娘明顯不好糊弄。
“她手中的劍是家傳寶物,幽冥宮覬覦已久。“楚臨風淡定回應。
到了客院,楚臨風安排俞天青住進一間清雅的小院,叮囑她不要亂走,明日會派人帶她去藏書閣。
柳如霜一直站在旁邊,等楚臨風交代完畢,立刻挽住他的手臂:“師兄,師父找你商議下月武林大會的事,我們快去吧。“
楚臨風微微皺眉,但還是向俞天青點頭示意後隨柳如霜離去。俞天青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莫名感到一絲失落。
關上房門,俞天青終於能鬆一口氣。房間陳設簡單但整潔,床榻、書案、衣櫃一應俱全。她癱坐在床上,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微微發抖。
這一切太超現實了。一周前她還是個普通的文物修複師,現在卻成了什麼“海外異人“,住在一個武俠門派的客院裡。青銅古劍靜靜躺在桌上,在陽光下泛著神秘的光澤。
“你到底還有什麼秘密?“她輕聲問劍,當然沒有得到回應。
傍晚時分,一名侍女送來晚餐和幾套換洗衣物。俞天青趁機詢問柳如霜的身份。
“柳師姐是宗主親傳弟子,也是楚師兄的未婚妻。“侍女眼中帶著羨慕,“兩人青梅竹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俞天青心裡莫名一刺。難怪柳如霜看她的眼神充滿戒備。
次日清晨,一名年輕弟子來帶俞天青去藏書閣。玄天宗的藏書閣是一座三層木樓,飛簷翹角,古色古香。閣前有一方池塘,荷花盛開,錦鯉遊弋。
“大師兄說您可在一層自由閱覽,二層以上是宗門秘籍,未經允許不得入內。“年輕弟子交代完便離開了。
藏書閣內光線柔和,書香撲鼻。俞天青漫步在書架間,隨手抽閱。大部分是武功秘籍、醫藥典籍和曆史記載,文字都是繁體中文,閱讀無礙。
在一個偏僻角落,她發現了一本名為《乾坤異聞錄》的羊皮冊子,看起來年代久遠。出於文物工作者的本能,她小心地取下來翻閱。
書中記載了各種奇聞異事:會說話的狐狸、能預測天氣的石頭、一夜之間出現的湖泊翻到中間一頁時,俞天青的呼吸驟然停滯。
那一頁的標題是《天外異人》,下麵詳細描述了一種現象:每隔數百年,會有“異人“從天外降臨,通常伴隨“天裂之象“。這些異人往往攜帶奇物,擁有異於常人的知識與能力。最令她毛骨悚然的是,書中明確警告:“天外異人現,武林浩劫起“。
旁邊還畫著一幅插圖:一個黑洞般的漩渦中,走出一個衣著怪異的人影,手中持著一把劍——與她帶來的青銅古劍輪廓極為相似。
俞天青的手開始顫抖。這本書不僅證實了她不是第一個穿越者,還暗示她的到來可能引發災難。她急切地翻到下一頁,卻發現後麵幾頁都被人撕去了。
“找到感興趣的東西了?“
一個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俞天青嚇得差點叫出聲。轉身看到柳如霜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柳柳姑娘。“俞天青慌忙合上書,“隻是隨便看看。“
柳如霜目光落在《乾坤異聞錄》上,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這本書多是荒誕傳說,俞姑娘還是少看為妙。“她伸手拿過書冊,重新放回書架,“臨風師兄讓我來看看你需要什麼幫助。“
俞天青強作鎮定:“謝謝,我沒什麼需要。“
“是嗎?“柳如霜湊近一步,聲音壓低,“那你為何對天外異人如此感興趣?莫非你就是其中之一?“
俞天青心跳如鼓,但麵上不顯:“柳姑娘說笑了。我隻是好奇這些傳說而已。“
柳如霜盯著她看了許久,忽然展顏一笑:“開玩笑的,彆緊張。走吧,我帶你去用午膳。“
接下來的幾天,俞天青白天在藏書閣破譯古籍,晚上回客院休息。楚臨風偶爾會來看她,但總有柳如霜在一旁“巧合“出現。通過與其他弟子的交談,俞天青逐漸了解到更多信息:
幽冥宮近年來活動頻繁,四處搜尋上古遺物;青雲界確實偶爾會有“天外異人“降臨,但最近一次已是百年前;玄天宗與幽冥宮勢同水火,三年前楚臨風的母親就是死於幽冥宮偷襲。
第七天夜裡,俞天青正在燈下研究青銅劍上的銘文,忽然聽到窗外一陣輕微的響動。她警覺地抬頭,看到窗紙上映出一個詭異的身影——那人形如鬼魅,四肢異常細長。
“誰?“她抓起青銅劍,劍身立刻傳來熟悉的溫熱感。
窗栓無聲滑落,一個黑影飄然而入。來人全身裹在黑袍中,臉上戴著慘白麵具,隻露出一雙猩紅的眼睛。
“天外異人,“聲音如同指甲刮擦玻璃,“宮主有請。“
俞天青後退幾步,背抵牆壁:“我不認識什麼宮主!“
“由不得你。“黑衣人倏忽逼近,枯枝般的手指抓向她咽喉。
千鈞一發之際,青銅劍再次爆發出青光,逼退黑衣人。但這次對方似乎有所準備,袖中飛出一道黑索,纏住劍身。
“九龍劍果然在你手中!“黑衣人怪笑一聲,用力一拽。
俞天青死死抓住劍柄不放,被巨力帶得向前撲去。就在她即將撞上對方時,一道劍光破窗而入,精準斬斷黑索。
楚臨風持劍而立,麵若寒霜:“幽冥宮魅影護法,好大的膽子,敢擅闖我玄天宗!“
魅影冷笑:“楚家小子,這女子事關重大,不是你玄天宗能獨占的!“說話間,他袖中射出數十枚毒針。
楚臨風劍舞如風,儘數擋下。魅影趁機撲向俞天青,卻被突然襲來的劍氣逼退——俞天青手中的青銅劍再次發威,青光如練橫掃而出。
打鬥聲引來了巡邏弟子。魅影見勢不妙,拋下一顆遁走。煙霧散去後,院中隻剩下驚魂未定的俞天青和神色凝重的楚臨風。
“你沒事吧?“楚臨風收起長劍,關切地問道。
俞天青搖頭,手中的青銅劍仍在微微發光:“他他稱我為天外異人“
楚臨風眼神一凜:“幽冥宮已經知道了。“他沉吟片刻,“從今晚起,我會派更多人手保護你的院子。“
“保護?還是監視?“俞天青苦笑,“那本書上說,天外異人會帶來浩劫。“
“《乾坤異聞錄》?“楚臨風略顯驚訝,“那隻是傳說。況且“他猶豫了一下,“我相信你不是災星。“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俞天青感到一股暖流湧過心頭。在這個陌生世界,至少還有一個人願意相信她。
而她沒有注意到,遠處的樹影中,柳如霜正冷冷注視著這一切,手中緊握著剛從藏書閣偷出的幾頁殘卷——正是《乾坤異聞錄》被撕去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