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覺得,張懷端高興得要跟自己說情話,那張映在夕陽下冷漠的臉,像掛了一層霜似的,叫人後背發毛。
小寶鬆開盧聖玲的手,聽爸爸的話出去了。
確定兒子走遠,張懷端才冷聲開口:
“我們離婚吧。”
盧聖玲僵了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她才想著跟這個男人好好過日子,掙錢養家,怎麼忽然就被離婚?
難道他沒看到這兩天她的變化?
她在一步步往好的方向發展,為家,為了孩子和他。
“不是,張懷端,好端端的,離什麼婚啊?”
張懷端嘲諷地扯了下嘴,為什麼要離婚,這個女人心裡沒點數嗎?
他早就想離了,隻是為了給小寶一個完整的家,怕小寶成了一個沒媽的孩子,才忍她跋扈到現在。
如今,滿村流言蜚語,都在傳她跟野男人的事,這頂綠帽子是時候該摘下來了。
或許她也一樣,早就想離開這個家跟野男人雙宿雙飛。
現在他想通了,成全她。
“我已經向村裡提交申請了,過幾天就去辦證。”
張懷端的話說得很決絕,一點沒給自己留退路。
當然,他也不需要退路。
跟這個女人生活了7年,她什麼德性他一清二楚。
盧聖玲哭笑不得,她是萬萬沒想到這男人動作這麼快,連申請都打上去了。
要說上輩子也沒這一出啊。
兩人相互漠視,就算張懷端知道她心裡有人,也從未提及過。
“不是,張懷端,離婚是不是要雙方同意?你有問過我的意見嗎?”
“我相信你不會有意見的,放心,看在小寶的份上,存款會給你一半。”
張懷端堅信,這個女人巴不得離婚,早離早做打算。
“離婚可以,但不是現在,等你腿好了再說。”
盧聖玲的態度硬氣起來,氣得拿錢砸向張懷端,精準無誤,砸中要害。
張懷端臉色一白。
盧聖玲紅著臉轉身離開,走到門外又氣得折返回來。
“腿都傷成這樣子你還到處跑,廢了彆怪我。”
她真是越想越氣,為了離婚,瘸著腿也要去村裡打申請。
這麼著急離婚,是想跟那個叫蘇韻梅的女人再續前緣嗎?
從前世到今生,蘇韻梅的名字在她耳邊就沒斷過。
前世她不在意,如今卻做不到裝聾作啞。
想到箱子裡那個雕刻梅花的小木盒子,張懷端當寶貝一樣金貴。
現在看來,肯定是跟那個蘇韻梅有關。
或許那個一直沒拿出來的手鐲,也是準備送她的。
想到這裡,盧聖玲心裡酸酸的。
不過,相比之下,前世的她比張懷端過分多了。
張懷端不過是心裡惦記人家,而她是明目張膽地追求楊顯明。
這樣看,她好像又沒資格爭風吃醋。
盧聖玲暗暗歎了口氣,不冷不熱地甩下話:
“要離婚是吧,等你腿好了再說。”
說完,人就憋著一肚子氣出去了。
張懷端靠著床,眼神幽暗起來。
盧聖玲走到雞圈邊,撿起地上的菜葉子,一片片扒拉著往裡邊扔,心裡還是堵得慌。
扭頭看到小寶坐在院子門檻上,她走過去。
小寶昂著臉望著草垛前幾個玩耍的小夥伴,在盧聖玲靠近時,連忙將頭低了下去。
小朋友們不願意跟他玩,說他媽臟,他也臟。
“小寶,你坐這乾嘛?”
小寶不說話,委屈得眼淚巴拉往下落。
盧聖玲心疼得不行,一把將他攬入懷裡。
“小寶,媽知道以前做得不對,媽向你道歉,你能原諒我嗎?”
小寶窩在盧聖玲懷裡,像隻貓兒一樣擦蹭鼻涕眼淚。
光哭,也不說話。
他剛才都聽到了,他爸向他媽提離婚的事。
他不懂離婚是什麼概念,就覺得以後怕是不能一起生活。
雖然媽媽愛使喚他,又動不動拿竹條子抽他,可他還是覺得有媽媽好。
“媽,你能不能不走?”
小寶怕盧聖玲要跟野男人走,哭著挽留。
盧聖玲眼淚跟著往下掉,她沒想走啊,想好好跟丈夫兒子過日子。
可現在是張懷端不願意,她能怎麼辦?
難得小寶不記仇,還認她這個媽的好。
想到孩子,她也得努力一把,至少把房子修好,給小寶存點錢,置辦幾套不同年齡穿的衣服。
到那時,張懷端的腿怕是好的差不多,她再答應離婚的事也不遲。
“兒子啊,媽不會離開你的。媽還要看著我家小寶長成男子漢呢。”
小寶蓄滿淚花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
盧聖玲揉他的頭發,保證道,“真的!”說著將小寶小小身板打橫抱起來,“走,幫媽一起做飯去,我煮飯,小寶燒火好不好?”
“好。”小寶爽朗應聲。
晚飯,盧聖玲紅燒了兩條魚,炒了一盆青菜苔,又將昨天剩下的筒子骨湯熱一熱。
備了一份讓小寶端到房間給他爸。
母子倆在堂屋吃。
小寶就覺得媽媽做的飯好吃,用紅燒魚的湯汁拌飯,好吃得沒嗓子吞。
盧聖玲心疼地看著兒子扒飯,碗裡的菜沒了,就立馬給他添上。一會溫柔提醒他慢點吃,一會摸摸他的頭,恨不得把前世虧欠的母愛一下子都彌補給他。
吃完收拾碗筷,看著外邊月光亮如白晝,盧聖玲準備背著獵槍上山碰碰運氣。
張懷端撐著扁擔走出來,將盧聖玲賣魚的錢放到桌上。
盧聖玲沒說什麼,隻是提醒了句,“要想這條腿早點好,就彆走來走去。”
她說的也是實話,上輩子腿瘸,他自己也有責任。
明明骨折了,還田間地頭跑,生怕他研究的那幾顆歪瓜裂棗能長出黃金來。
張懷端見她悶著頭搗鼓一把老式獵槍,冷毅的臉滿是疑惑。
“你乾嘛去?”
盧聖玲這會心裡有氣,才被通知離婚,誰叫心裡能舒坦?
沒抬頭的翻了個白眼,冷不丁道,“要你管!”說完,撩起槍帶甩到肩上,背著獵槍出去了。
張懷端眉頭一擰,這女人平常沒少乾稀奇古怪的事,還不服勸,索性不管。
盧聖玲背著槍,來到一片蘿卜地前。
大冷天的,莊稼地裡除了蘿卜就是白菜,山裡的野豬也就逮著蘿卜地一頓薅。
白天田間地頭人來人往,隻有到了晚上夜深人靜時,野豬成群結隊下山找食物。
盧聖玲指望在這個節骨眼上大乾一筆。
借著明朗的月光四下一掃,找了塊亂石堆蹲著做遮擋物,獵槍架在石頭上,槍口瞄準山巒的叢林方向,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