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紅是丁建國的第一任妻子,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嫁了這麼戶人家。
丈夫過於偏心丁念君,以至於肖紅曾經一度認為丁建國對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有那種心思。
這點上倒冤枉了丁建國,他的確隻把丁念君當妹妹,隻是從小被嶽紅梅洗腦,習慣了無腦維護。
但肖紅不這麼認為,一旦有了這種認知,每回隻要丁建國站在丁念君那邊,或者幫她說話,肖紅就攢一肚子火,為此差點抑鬱。
某次吵架後,因為肖紅不滿丈夫又向著沒有血緣的妹妹,罵了丁念君兩句,丁建國震怒,甩了一妻子巴掌,吼出了:“你憑什麼這麼說念君?你連念君的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
肖紅心頓時涼透了。
而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是計劃生育風聲傳出來時肖紅剛好懷了二胎,找人看了說又是個女兒。
當時他們已經有個女兒了。
丁建國老思想,又自持長子身份,覺得在傳宗接代這件事上他也得肩負起來。
便動員肖紅引產,引完產調養好身子在政策正式實施前懷個兒子。
肖紅不同意,跟丁建國大吵一架,丁建國不高興,開始對肖紅冷暴力,想以此逼她就範。
最後這個孩子終歸是保下了,保下的原因則是丁念君的勸說。
她隻輕飄飄勸了一句,丁建國就改變了主意。
肖紅雖感激丁念君勸丁建國留下了這個孩子,卻也心寒到了極點。
在他心裡,自己和未出生的孩子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丁念君。
是以,在二胎出生後不久提了離婚,自己要走了兩個女兒的撫養權。
肖紅也是丁家唯一沒壓榨過原主的人。
當然,關係也沒有多親厚。
不過這時候丁家可挺看重肖紅,剛結婚那一兩年丁家也捧著她。
畢竟肖紅家裡有個在革委會上班的叔叔,但後來這個叔叔被人惡意舉報下放了,肖紅在丁家的日子就水深火熱了起來。
“人渣啊!”丁果鄙夷丁建國的人品時,腦子裡猛地劃過一道閃電,“租房子!”
她趕緊梳理了下書裡的時間線,沒錯,原主被接回城的這個時間不久,丁建國跟肖紅就開始談婚論嫁了。
隻是家裡沒有小兩口子睡覺的地方,因此,丁建國在這不久之後就開始到處找房子。
可是這年代房子哪兒那麼好找?他所在的單位宿舍也緊張,彆說單人宿舍,多人宿舍都沒有。
丁建國跑斷了腿也沒能如願。
最後還是潘頂峰托這邊的戰友幫著找的。
“是哪個收購站的工作人員家裡的房子來著?”
薅丁家的羊毛是很爽,但她覺得搬出去自己住更爽。
這臥室小老六早晚得回來住,一米二的床睡倆人,怎麼都不舒服。
而且,羊毛遠程也能薅。
至於肖紅…丁果屈指輕輕敲著床板,腦子轉的飛快。
肖紅的叔叔並不是真犯了什麼錯誤,後來平反了。
因為平反時已經取消了革委會,被安排去了某街道供銷社,後來供銷社也取消了……
“這麼好的一個姑娘,這個火坑就彆跳了吧!”
丁果倒不是想救贖誰,她隻是不想讓丁家開心。
書裡肖紅跟丁建國結婚後,嶽紅梅沒少因為跟革委會領導沾親帶故而翹尾巴,丁家也沒少沾光,隻不過有潘家襯托著,肖家那點光沒那麼明顯而已。
結果人家一出事,他們馬上就翻臉不認人了。
次日早上依舊是重複的粗茶淡飯。
丁建國沉著臉,一早上也沒給丁果一個眼神,快速吃完跟丁建設一起去上班。
嶽紅梅儘管心裡憋著火,但也沒再指使閒置在家的丁果乾活,收拾了用過的碗筷,急急忙忙去上班了。
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大閒人丁果拎了個馬紮找嬸子大娘們聊天去了。
介於昨天的瓜讓大家吃得很興奮,大家對她特彆熱情,是以丁果沒怎麼費力的就套出了昨天突然被熱心大媽說教的原因。
“小丁啊……”
丁果給奶奶、嬸子、大媽們糾正好了對她的稱呼,看在瓜子和昨天大瓜的份上。
有個奶奶語重心長地就昨天的事勸她:“這事可不能答應,答應了就是一輩子啊。”
大家扯到昨天的那個瓜上,其實是想繼續套點熱乎新鮮的內容嘗嘗。
丁果也沒讓大家失望,她歎了口氣,道:“昨晚我媽還不死心地又勸我來呢……”
她故意頓了下,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周圍瞬間探過來好幾個腦袋,眼神如饑似渴,有個奶奶甚至還幫她拍腳邊的蚊子,貼心極了。
丁果這才慢悠悠開了口,並將嶽紅梅昨晚的那番話渲染了一下,道:“我媽說嫁個傻子好拿捏,我過去就能當婆婆的家做公公的主,將來他們家產都是我們丁家的。”
旁邊的一個嬸子忙扯了她一下,道:“可彆聽你媽胡說八道,這是忽悠你呢。你也說了人家是高乾家庭,那樣的家庭能把家產給你們丁家?”
再說了,給了丁家也落不到大妮頭上。
“你家那個養女可是個精的,你倆一起嫁過去能讓你當家做主?彆傻了!”
“是啊,人家不光有個傻兒子還有個正常兒子呢,能讓傻兒子的媳婦當家做主?你媽那人真是……”
周圍幾人紛紛道。
丁果堅決擁護她媽:“可能我媽說的也不全錯,萬一他們全家都傻呢?主要是吧,我媽看不起普通家庭的男人,說都是些沒出息的貨……”
吃瓜眾人:……
有被映射到。
搓了把火,留出空間讓大家儘情暢談,丁果就拎著馬紮走了。
嶽紅梅早上一上班就被安排去彆的單位幫忙了,是以並未聽到廠裡傳出來的那些流言蜚語。
丁誌鋼在車間高低是個小領導,沒人好意思跑去他跟前八卦,是以,中午丁誌鋼進門時臉上還帶著笑。
他自己回來的,嶽紅梅沒回來。
“丁果,上午你媽被借調去彆的單位了,離家遠,回不來,我從食堂打了兩份菜,今中午就咱爺倆吃。”
說這話時多少有點心虛。
嶽紅梅被借調走了不假,但離家並不遠,她這不是惦記著君君嘛,去紡織廠看君君了。
但不好跟丁果說,怕她又發瘋。
至於丁香和丁建黨,中午在學校吃,也不回來。
丁誌鋼努力表達一個慈父的親昵,笑道:“你媽這人節儉慣了,趁她不在咱爺倆偷著吃頓好的,看,全是肉菜。”
說著將飯盒打開,一個土豆片炒肉,一個辣椒炒肉,肉還不老少,大師傅很舍得放油啊,炒的油汪汪,看著就很有食欲。
丁果眉頭挑了挑,總覺得這小綠頭龜沒憋好屁。
她先譏諷道:“我媽是節儉了大家,幸福了丁念君一個。”
丁誌鋼表情僵了下,努力溫和著找補:“念君不常回來住,她就一周回來一次,可不得好好給她補補麼。”
丁果笑道:“全家人省吃儉用一禮拜就為了每周給養女補一次?她到底有什麼需要補的?爸,我瘦還是丁念君瘦?”
丁誌鋼愣住了。
念君是因為苦夏小臉才尖了點兒,但大女兒是真的瘦,瘦骨如柴的那種瘦。
望著大女兒沒二兩肉的那張臉,丁誌鋼訕訕笑道:“是、是不如你瘦……”
丁果噗嗤笑了:“諷不諷刺?”
丁誌鋼張了張口,順勢道:“你現在這不回來了麼,咱就好好補補,肯定能養白白胖胖的。那啥,丁果啊,今天家裡沒彆人,爸有兩句掏心窩子的話想跟你說說。其實,你也彆對念君那麼大敵意,當年這是你媽的決定,畢竟是你媽恩人的孩子,那個恩情很大,幾乎可以同等於救命之恩了。
她救命恩人去了,就留下這麼一個骨肉,你媽要是不知道也就罷了,你說她知道了,若不搭救恩人的孩子,她這一輩子心裡都過意不去。
至於把你送回鄉下,我們也是實在沒辦法,同時照顧兩個孩子還能勉強,同時看三個孩子,真照顧不過來。”
“甭管咋說,我們是虧了你,可你媽也有你媽的苦衷……”
丁果挾一筷子辣椒炒肉嘗了嘗,眉頭動了動,好吃。
看來鋼廠效益很好,夥食很不錯嘛。
邊吃邊聽丁誌鋼叨逼叨,在聽到‘苦衷’二字時忍不住噗嗤笑了。
啥苦衷?沒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唄?
丁誌鋼剛抄起筷子準備夾菜吃,聞言笑問道:“你笑啥?”
他見桌上沒有饅頭,放下筷子起身去廚房拿了幾個二合麵饅頭出來。
飯桌上,丁果將兩個菜都嘗了一遍,味道都不錯。
這麼好吃的菜不吃獨食可惜了!
見丁誌鋼坐下準備一副開吃的樣子,她突然道:“爸,你有沒有問過我媽,丁念君到底是誰的孩子?”
丁誌鋼要去夾菜的動作一頓,道:“不是說了麼,你媽她一個乾姊妹的孩子啊,怎麼了?”
丁果就衝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地笑意,然後不說話,低頭吃菜。
這一看就是表情裡有話的樣子,弄的丁誌鋼飯也吃不下去了,皺眉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有話就說,弄這幅樣子做啥?”
丁誌鋼說著,又準備伸筷子,丁果才開口道:“西北農場,張勝凱,我媽年輕時暗戀的人,他妻子叫於少芬,人家一不是我媽的乾姊妹,二沒有死,不過…於少芬從西北農場逃了,具體逃去了哪裡,我不清楚。”
因為書裡沒寫。
但她知道時間線,確定這時候於少芬已經離開了西北農場。
她眨巴眨巴眼,笑問道:“這說法,您是頭一回聽吧?新鮮不?”
丁誌鋼隻覺得腦子裡轟的一聲,麵龐先是漲紅,接著暴怒吼道:“胡說八道,你怎麼這樣說你自己親媽!”
丁果一點都不怕這聲怒斥,越大聲,越證明小綠頭龜信了。
她不緊不慢地咽下嘴裡的食物,報出了張勝凱的老家地址,示意丁誌鋼可以去打聽打聽,並喃喃道:“丁、念、君,這名兒起的真好,就是不知道…念誰呢!”
說完就著這個好名字下了幾口飯。
丁誌鋼眼前陣陣發黑,他隻覺得一股熱血上頭,目眥欲裂地瞪著丁果:“還胡說?你還胡說!再胡說信不信我真抽你!”
丁果眼皮一撩,一雙厲目冷冷地盯著丁誌鋼,寒聲道:“你敢抽一個試試,丁誌鋼,把你蒙在鼓裡的是你的妻子,精神上給你戴綠帽子的是你妻子,她為了養暗戀情人的孩子把你親閨女扔回了鄉下。在我奶奶去世接我回城的那幾年她也沒對我儘過一個做母親的責任,沒給我應有的關懷,難得給我的笑臉還是我準備下鄉為家裡做貢獻的時候,我因為她這個自私的舉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結果我把事實情況給你帶回來了,你不去找她算賬,你要抽我?有本事你抽,抽啊!”
丁誌鋼身子一塌,眼裡都起了一層血絲,整個人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