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湖那個孽障,不是還有三名嫡傳弟子尚在宗門?”
殿內溫度驟降,幾位心思敏銳的長老已經猜到了宗主接下來要說什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廢去他們的修為。”雲煙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本座會帶著這幾個孽徒一同前往。讓他們……”
他的嘴角扯出一個極儘苦澀的笑容,“替那個瘋子償還血債。”
這番話說出,大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隻有急促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幾位長老不敢置信地望著宗主,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竟發不出聲音。
他們引以為傲的雲霞仙宗,什麼時候淪落到了這等境地?
大長老顫抖著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最終卻隻是頹然地放下。
他布滿皺紋的臉上,兩行濁淚無聲滑落。
其他長老也都麵色灰敗,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全身的精氣神。
雲煙緩緩起身,玄色的宗主長袍無風自動。
他朝著殿外望去,目光穿過重重宮牆,似乎已經看到了那個不得不麵對的屈辱未來。
“明日卯時……”他的聲音輕若遊絲,“本座就啟程。”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隻願這樣能保住宗門的根基……”
最後一縷斜陽透過窗欞,在大殿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破碎的光斑,就像此刻雲霞仙宗支離破碎的尊嚴,再也拚湊不回原來的模樣。
過了許久。
一道枯瘦的身影自殿內緩步而出,灰白的道袍隨著步伐微微起伏。
這位太上長老低垂著眼瞼,臉上的每道皺紋都仿佛刻著歲月的痕跡。
他行走間不帶絲毫煙火氣,卻讓周遭的空氣都為之凝滯。
“雲湖此人陰險狡詐,其門下弟子若繼承了半分他的脾性……”
太上長老的聲音如同枯葉摩擦般沙啞,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恐怕暗藏的手段不止一二。“
他抬起枯枝般的手指輕輕一點,殿內的禁製便無聲開啟。
所有人都明白,這位與雲湖上人齊名的太上長老親自出手,正是為了避免任何可能的意外。
畢竟在這等生死存亡之際,容不得半點閃失。
待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後,雲煙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重新開啟了議事。
他環視一周,目光在每位長老臉上都停留了片刻。
“諸位,此次本座親赴嘯月皇朝,未必能夠取得澹台雲天的諒解。”
他聲音低沉,每個字都說得格外緩慢,“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殿內頓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連呼吸聲都變得微不可聞。
所有人都明白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砰”的一聲巨響驟然打破沉寂。
一位身著赤色道袍的長老猛地起身,麵前的玉案被他拍得粉碎。
“那便拚個魚死網破!”他須發皆張,雙目赤紅,“老夫就是形神俱滅,也要拉上幾個墊背的!”
這聲怒吼在殿內回蕩,卻無人應和。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端坐上首的雲煙。
良久,雲煙才緩緩睜開微閉的雙眼:
“即便是要玉石俱焚……”他的聲音輕得幾不可聞,卻字字千鈞,
“也要為雲霞仙宗留下延續的道統。”
他強撐著站起身,宗主袍服上的雲紋在燭光下忽明忽暗:
“即日起,各脈需秘密挑選三名最具天賦的弟子。”
說到這裡,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位長老,“由各脈長老親自護送,分散潛藏。”
說到這裡,雲煙的語調變得更加凝重:
“為了避免被一網打儘,你們必須徹底隱藏身份。
改名換姓,抹去一切與雲霞仙宗有關的痕跡。
不到宗門召喚之日,永遠不得暴露。”
“謹遵宗主法旨!”眾長老齊聲應道,聲音中帶著視死如歸的決絕。
雲煙微微頷首,目光穿過殿門望向遠處逐漸暗淡的天色。
他知道,從今日起,雲霞仙宗將麵臨立派以來最大的危機。
能夠留下的,或許隻有那星星之火,但隻要能保住這一絲火種,就還有重燃燎原之火的希望。
“此外……”
雲煙的話語在空氣中緩緩暈開,仿佛一滴墨汁墜入靜水,泛起層層漣漪。
他微微仰起頭,目光穿透大殿的穹頂,似乎望向無儘的虛空。
一聲長歎在殿內久久回蕩,帶著說不儘的疲憊與希冀。
“近日得到密報,風月大陸的北部天塹,似乎有異象顯現。”
雲煙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節奏緩慢而沉重,
“據多方探子回報,那裡可能蘊藏著足以改變我們命運的大機緣。”
雲煙的手指突然攥緊扶手。
“若是能讓我等借此參透造化玄機……”
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半分,卻又立即恢複低沉,
“那麼區區澹台雲天,又算得了什麼?”
然而這番話剛說完,他嘴角剛剛浮現的一絲希冀就迅速消隱。
雲煙比任何人都明白,那些流傳於各大宗門之間的“驚天機緣”,十之八九都是鏡花水月。
“傳本座法旨,”
他強自壓下心中的疑慮,聲音恢複了平素的威嚴,
“即刻加派三位道宮九層長老,攜重寶前往風月大陸。
與玄天劍宗、七曜閣的結盟事宜,也要加快進度。”
當他的手指觸及腰間那塊溫潤如玉的宗主令牌時,卻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這塊令牌傳承千年,其上銘刻著雲霞仙宗最核心的秘密。
“在座諸位可能不知……”
雲煙的聲音突然變得飄渺,仿佛來自遙遠的過去,
“三千七百年前,我雲霞仙宗曾有一位祖師,以玄功證得大道,破界飛升。”
殿內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幾位年輕些的長老甚至踉蹌後退,這個消息對他們而言實在太過震撼。
“若非如此。”
雲煙的目光掃過殿內每一張震驚的麵孔,“我雲霞仙宗憑什麼能在這弱肉強食的修行界,屹立數千載而不倒?“
他的指尖輕輕撫過腰間的令牌,
“那位祖師留下的飛升之法,至今仍供奉在藏書閣最頂層的禁室之中。”
說到這裡,雲煙突然苦笑一聲:“但哪怕是太上長老與本座,也僅能參悟其中十之一二。”